比起这辆车里的你来我往的一言一语,罗夏至和田村雪奈的那辆林肯车里倒是有些尴尬,两个人就坐在车子里,相互不怎么说话,两人却都忍不住侧目看着对方。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凝结,车子里倒是有不尴尬的人。
“孟桑,我们能够跟您见面,实在是不容易。”武藤纪夫提了提眼镜,谦卑地看着孟鑫荣,“之前就听说过您的名声,我个人对您十分向往。这次跟您合作,是我的荣幸,也是我们浪速会社的荣幸。”
“过奖了。”孟鑫荣笑笑,说话时却谁都没看,只是看着窗外点了点头。
“我们之前跟贵公司交流的时候,在敲定世间上一直在纠结。不过好事多磨,今天这件事也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哈?尘埃落不落定,现在可没法下结论吧?”孟鑫荣依旧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街景,“生意上的事情,并不是见一次面、吃一次饭就能解决的。我不知道你们日本的规矩,抱歉了,但在中国的规矩,可是要多商讨、多谈判,才能达成一致,这叫‘打持久战’,不知道你听没听过。”
“打持久战”,这四个字一说出来,别说平冈健雄和武藤纪夫,连坐在一旁也不知是在想事儿还是装作发愣的田村雪奈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
“再有一个事情,武藤,我想问问你啊。”孟鑫荣转过头来,略过了平冈健雄直接看着武藤纪夫。
“您说。”武藤往前轻轻地行了个礼,“知无不言。”
“你们最开始的见面时间是谁定的?”
“是在下定的。”
孟鑫荣脸上笑着,语气里却咄咄逼人:“你定的呀?你定的时候跟主子和下属商没商量啊?”
“呃……”武藤的样子有些吱吱唔唔。确实,当初跟荣晨公司联系的时候,时间上只是看了看双方方便的日子,就把提案叫到会社里了,平冈健雄没说什么,自己也以为事情就过去了。没想到把邀请函交给孟鑫荣的时候,听自己的亲分弟子的意思,孟鑫荣几乎是大发雷霆。
“我说……武藤,我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长辈,说你两句不为过吧?”
“请您指教。”
“我不管你们‘浪速会’在日本什么样的,我也不管你个人行事作风和民族信仰,你是在盛兴地头上做事的,你也大小是个组长,有些事你应该搞明白吧?”
平冈健雄就在两个人中间坐着,默默地听着,也不插话也不表态,不过越听孟鑫荣说话,脸上越难看。
武藤这下彻底不知道怎么了,一头雾水地看着孟鑫荣。
“我问你,”孟鑫荣看着武藤,又看了看车里的所有人,直接问道:“9月18号是什么日子,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听完这句话,武藤脸上有些惶恐不安,田村雪奈也忍不住,目光不停地在孟鑫荣、平冈健雄和武藤纪夫只见来回徘徊。可平冈健雄倒是十分淡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啊!万分抱歉!——我……我真的没意识到!”
孟鑫荣笑笑,摇摇头:“行了吧。告诉你,我年轻的时候是个当兵的,又是部队大院长大的。你们非让我在这天跟你们见面,就算我们荣晨的人觉得没什么,这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了,呵呵,不一定怎么骂我呢——就算是现在都不一定怎么骂我呢?”
武藤纪夫羞赧地皱着眉头,连忙对着孟鑫荣猛地鞠了一躬。
实际上孟鑫荣也没委屈,在当时发完火后,他给平冈健雄定的见面时间提前了:而且一改就改成了8月15号。“浪速会”在大阪总社看到孟鑫荣的回复后,也差不多是炸了锅。
平冈健雄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孟鑫荣,失望地看着武藤,又跟武藤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也向车子外面看去。
“盛兴的夜晚跟大阪一样热闹,不简单啊。”平冈健雄不由自主地叹道,
孟鑫荣回过头,看着平冈健雄,指着车窗外说道:“平冈兄,你还不知道吧,咱们现在走过的这条街,当年就是你们日本人建的。那年头可不比现在,咱们在这片土地上苟活着的老百姓都是亡国奴,别说开车路过这,就算是用脚走经过这,慢了一步都要挨打。”
平冈健雄点了点头,环视了一下街道,“确实,有的建筑还保留着昭和时候的风范,难得啊。不过,孟兄你可能不知道一件事情。我家祖当年也是反战的。”
孟鑫荣不以为然,依旧看着窗外。
“哦?平冈先生家族里也有反战认识,不妨说来听听。”徐安民笑着,跟平冈健雄攀谈着。
平冈健雄看着孟鑫荣,说道:“当年我祖父在家乡办了个印刷社,因为他做过记者和编辑,所以自己也给报纸写文章,他年轻的时候还有幸见过夏目漱石和川端康成。我祖父也是一个喜欢游历的人,年轻时候到过盛兴这里,也去过朝鲜的义州和平壤,甚至到过西贡和槟榔屿。后来战争爆发,我祖父心灰意冷,立誓不在写文章。可惜没过多久,誓言就被他自己打破了……尾崎秀实死后,他写文凭吊尾崎,然后,就被本地的特高课逮捕,死在了监狱里;我原本有两个伯父,当初受征召在南洋“昭南岛”,也就是新加坡服役,听说了这件事以后,本来想要策动哗变,没想到还没开始就失败了。我们平冈家,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没落的……”
孟鑫荣回过头看着平冈健雄,一时说不出话。
“是个悲剧。时代的悲剧。”罗夏至似乎也被这个具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