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傅辞的家境,三言两语便能说明白。他爹娘都出自书香门第, 只是二老命薄, 有一年他娘带着他爹回娘家省亲, 半道儿遇上了山匪, 寻回来的尸身已经不成样了。
幼时他一直被祖父养在膝下, 虽说有血缘维系,可家中叔伯众多,这亲缘便薄了几分。后来祖父也老了, 在家中说话不顶用了。傅辞自知寄人篱下实在讨人嫌, 便一个人搬回了原先的家。
他当了母亲留下的嫁妆当束脩, 跟随镇子上最有名的先生念书。一等秀才每月都由县里发食饩, 刨去他的吃喝穿用还有剩余。除了家中冷情了些, 过得也不算艰难。
因为上头没个亲人照顾,事事他都自己拿主意, 十五岁中举之后索性搬到了县城里,避开了那些时常上门套近乎的远亲, 也避开了邻里乡亲华而不实的奉承, 专心致志读起了书。
这还是他头一回想读书以外的事。
其实没有诗经中那般旖旎的情思,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什么“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他在小姑娘面前, 那些烂熟于心甚至倒背如流的诗经一句都想不起来。
在他眼中就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比他低大半个头、画画不太好看的、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会凶人也会温柔的小姑娘,对着她连旖旎的情思都无迹可寻。
最开始傅辞敢拍着胸口说自己是正人君子, 没起过什么歪心思,只是想对她好一点,天热想给她打扇,天冷想送她个手炉,雨天想给她撑个伞,都是这般平平淡淡的小事。
后来,得一遍遍默念君子之礼,才能艰难地挪开黏在她身上的视线。
及至此时,走在去她家提亲的路上,傅辞仍没想明白自己是如何在一年之内越陷越深的。
小姑娘跟在他身边,眼睛亮晶晶的,还生怕他反悔似的抓着他衣角,一路上喋喋不休数自己的优点:“虽然你会读书写字,可我会做伞画画洗衣做饭,我还会绣花、纳鞋底、缝衣裳,你一点都不亏的!”
傅辞忍住笑意,认真应了一声。
小姑娘对他这个淡淡的反应不太满意,又瞅他一眼,被小哥哥的盛世美颜晃花了眼,这回有点底气不足,小声咕哝:“虽说你生得是挺俊的,可我也是我们村最好看的姑娘,只差你那么一丢丢。”
全县最帅的傅大举人又含着笑“嗯”一声。
“我怎么那么那么那么可爱呀!!”飘在天空上看戏的唐侨被萌出一脸血,忽然脸上的笑一顿,戳戳旁边的帝君:“我这辈子好像没有以前可爱了,你会不会有点失落感?”
帝君心说这个问题不好答,可一年多的相处也摸透了唐侨这辈子的脾性,知道姑娘胡搅蛮缠的时候就跟猫儿一样,只能顺毛摸。可惜他打了一千多年的老光棍,说情话的技能太生疏了,灵机一动便把人捞进怀里亲了一口。
唐侨满意地笑了,又捧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厢看着前世单纯的你,这厢看着已经修炼成老油条的你,我心理落差有点大呀。”
帝君被噎了一下,这个“老”字精准地戳中了老男人敏感的神经,想了半晌,想出自己一个从前没有的优点:“我比以前富有。”
唐侨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又被帝君捞进怀里亲得喘不过气。
小姑娘出身也可怜,她爹早些年病死了,唐夫人落了个克夫的名声,被婆婆赶出了家门,带着女儿艰难度日。好在她的绣艺不错,靠在绣坊工作将女儿拉扯大了。
多少年来唐夫人最愁的就是女儿的婚事,女儿及笄以后更是发愁,母女俩都在县城站稳了脚跟,没道理再回村子里相个庄稼汉。此时白捡着一个眼神不好的金龟婿,还是个品行端正前途远大的,唐夫人心花怒放,没多想就答应了提亲。
到了新婚当日,小姑娘的闺中密友,傅辞的一众同窗都没缺席,两家平日交情不深的亲戚们也都来了,一番热闹自不必提。
唐侨看着前世的自己穿着大红嫁衣走进了喜房,过了半个时辰又看着傅辞也离开了酒桌,简直心|痒难耐,戳戳帝君问:“如果我说我想去听墙角,你会不会觉得我素质特别低下、品德特别败坏?”
帝君明白了她的意图,忍俊不禁:“这是你我的前世,有何不能看的?”
于是唐侨开开心心拉着他去看洞房花烛夜现场了。
喜房里喜烛燃了一屋子,傅辞进屋的时候小姑娘正在剥花生吃,满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都被她捡出来摆成四堆。见他进来了,小姑娘忙丢掉花生壳,扯过红盖头蒙在自己脸上了。
傅辞哭笑不得,准备了半月的甜言蜜语被她打了个岔,愣是说不出口了。心说花生代表“早生贵子”,多吃点也算是好兆头了。
傅辞好说歹说,才将岳母娘多年深种的“好姑娘不能喝酒”的观念从自家媳妇脑海中剔除,哄着她喝下了合卺酒,又哄了半天才将人放倒在床上。
她小脸红扑扑的,捂着脸死活不看他。傅辞哄了好一会儿都没用,只好转战别处,低头去解她衣裳上的盘扣。
小姑娘一手捂脸一手左支右拙地捂衣裳,到底抵不过他,泫然欲泣道:“我饿,我今儿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傅辞深深吸了口气,等她慢腾腾吃过晚饭,拆了发髻,把头上的首饰规规整整放好,洗漱完毕,再一次扑了上去。
唐侨飘在房梁之上,一双眼睛亮得渗人,嘴里不停絮叨:“感觉像是在看自己演的春|宫,这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