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翻身滚到被子里去,感觉被子硬硬的,床也硬硬的,很不舒服。他翻来翻去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是浑身不适应,气鼓鼓地怒拍被子仰望天花板。
“明日住客栈。”
林舟两只手扒拉着被子,扭头看岑黎。岑黎靠在床头,并没躺下,也斜眼看了过来。
林舟有意和他矜持地保持距离,因此两人并未挨着。
“师父啊,你觉没觉得我……嗯,有点,那什么?”林舟酝酿了一会儿,艰难地措辞道。
“什么那什么。”岑黎拿出医书来看,目不斜视。
“就是,就是这个,那个……哎呀,我感觉我特妇人之仁,就特别,特别的,好像过度的那种……”林舟双手比划着,脸也扭曲得奇怪,憋红了一张脸也没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白天师父好像不是很愿意给看病来着,都是他一派中二的表现才逼得师父不得不帮忙。怎么看他也应当表示表示,认个错什么的。不过如果有第二次他大概还是无法见死不救吧。
原来的那个世界,人人都珍视生命。
因为当初环境的影响让他面对妇人时无法做到坐视不理,让他无法理解认同师父的漠然。他一面难过师父的冷心冷血,一面又觉得或许是世界观使然,他不该埋怨——毕竟这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没有。”岑黎突然开口道。
林舟以为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你很好。”
林舟一头雾水,“你很好”是什么意思,我本来就很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能不好嘛。
林舟又黏黏糊糊地问七问八,岑黎却不愿意理睬他了。他一个人自顾自地说着话,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岑黎把林舟的手塞回被子里,把靠着自己手臂的脑袋轻轻地放到枕头上。他俯身过去掖被角,回来时呼吸不禁停留在了林舟脸上。
他伸出手,轻柔地把林舟额头上的碎发捋开,露出一双乖巧的眼睛。
白天,这里灵动欢快,永远都笑眯眯地成条缝。今天,这双眼里露出了担忧和难过,却是为了几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你很好。很,善良。”岑黎手指缓缓划过他的脸,在鼻尖停下。他轻轻按了按,又轻抚着他的脸颊。
稚嫩的脸,安静的睡颜。几乎不像白日活泼好动的林舟。
他不是没看过林舟的睡颜。有时夜里睡不着他会起来看看,看这孩子是不是又把被子踢掉了。久而久之,他每到某个时间就会自动醒来,一如既往地给他盖被子。
顺便,看看他。
少年实在太活泼了,除了安安静静地在书房学习,就是平常给他上课讲习那嘴巴也难停下一刻。小小的脑袋不知整日思考些什么,古灵精怪。
他皱了皱眉。
就是太善良了。他不禁想起之前那名女子,亦是如此。
那人脾气火爆,有时却柔情似水。只是同样的,他们的骨子里都带着所有人不具备的善意以及各种古怪的想法。
果然,是“那里”来的人。
岑黎躺下,睁着眼,双手枕在脑后。静静地想着。
一个,一个。他们到底要来多少人,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他侧眼看林舟,眼中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看什么死物——是你吗。
他不吝惜为来者提供存活之所,基本上,蝉源山就是为他们而准备的。他充其量算个守山人。
只是……林舟有些特别。
他,太小了。小到他不得不亲自照顾,小到他不得不亲自教他人世的险恶,告诉他什么是人心。尽管,这样做林舟会被迫残忍地磨去所有善良。他毫不意外地假设:如果蝉源山上没有自己,这个孩子一定活不下去。
是的,生来失去考妣,却又金贵的很,跟个少爷一样。
那么,你是从哪里来的,何处得以生养出这样矛盾又特别的你。
岑黎想着,缓缓合上眼。
“大夫,大夫,你们睡了吗。”妇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轻轻扣了扣门,侧耳贴着门听里头动静。
岑黎闭着的眼睛立时睁开,眼中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
他穿上外衣,取来遮面戴上打开门,看着她道:“怎么了。”
妇人没想到他晚上也戴着遮面,一时间有点怔愣,随即反应过来说道:“您去看看娃子吧,他又发热了。”
岑黎表情微凛,回头看了林舟一眼,对她说:“去看看。”
他们前脚刚进小孩的屋子,后脚林舟就同手同脚地爬进来了。
岑黎看了他一眼,林舟摸摸鼻子,没说话。其实大婶来敲门时他就迷迷糊糊听见了,然而师父不在身边睡觉也不舒坦,于是晕着脑袋也跟来了。
看到师父晚上也戴遮面感觉怪怪的,反正他忘记戴了。大晚上的谁会来呀。
“这可如何是好。”妇人拧干一块毛巾,把原先覆在孩子额头的毛巾换了下来。
岑黎给小孩把脉,又探了探额头。他难得语气亲和地说:“不碍事,到该好的时候自然会好的。”
他深深地看了妇人一眼,眼中却是林舟发现不了的冷笑。
第28章 夫人,你想做什么。
小孩沉沉地睡着,他们回到屋里,妇人端来两碗热腾腾的粥:“两位辛苦了,大晚上还麻烦你们,喝些粥暖暖吧。”
林舟受宠若惊地接过碗,“大婶你太客气了,大晚上烧什么粥啊。”林舟眼尖地发现粥里居然有丝丝肉末,感动到无以言表。
岑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