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胡茬。
但范傲对这个男子非常敬重,介绍起来兴致更高,他说:“这位周厉前辈,昔年曾是秦献公的死士,其剑术登峰造极,造诣之高,列国之内无出其二,献公薨逝后,便游历楚地……”
范傲非常激动,显然这个男子能来,是极其荣幸的一件事,但魏娈只听清了一半。
因为她看见了那男人的脸,他的脸原本非常普通,但他的左脸上有一道丑陋的刀疤,那刀疤将他的眉毛,眼睛分割开。此刻他抬起头,正用着那双冰冷的眼睛看着她。
魏娈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苍白颤抖,她无法呼吸,因为她恐惧的要死。
这张脸,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恐惧,愤怒,悲伤,震惊,如洪水般一起涌来。
耳边欢乐的喧嚣声好似远去,周遭景象也已模糊,接之而来的是马匹意图挣脱缰绳的嘶鸣,是绝望的哭喊,是她母亲,是白氏凄厉的尖叫,是长剑刺穿皮肉的声音,甚至于还有血液从身体里喷溅出来的声音。
她的双手沾满了母亲滚烫粘稠的血液,她能闻到那刺鼻的血腥味,她能感受到死亡迫近的气息。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太弱小了,太无力了,她只能跑,不断地跑,跑的喉咙醒甜,跑的胸口撕裂。可她不能停,一刻都不能。
那种恐惧如影随形,这些年来无一时不折磨着她。
此刻她只感觉自己被隔离在这大婚的喜悦之外,感觉自己被困在囚笼里,像是待宰的彘豝,而他手握着滴着鲜血的屠刀,步步逼来。
直到范傲叫她,她才忽的回过心神,她的胸口起伏,她的脸颊依旧苍白无血色,但耳边那吵闹欢乐的喧嚣声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她看见范傲关切的眼神,他手正紧紧的攥着她,可她并非因而感到安心,她依旧恐惧的不行。
范傲说:“你怎么了?”
魏娈勉强的说:“没事,有些累了”
她又看了眼那男人,原来他叫周厉。
周厉却并没有看她,他刚刚只是随意的瞥了她一眼,便低头给自己斟酒,看他那样子,好似根本就不记她。
也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长大了,样子变了不少,况且,那时是黑夜,周厉可能根本就不曾看清过她的样貌。
冷静下来后,魏娈觉得刚刚自己样子实在是太突兀了,不过看周厉的样子,好像也并未对她起疑,这才安心些,转头对范傲示意性的笑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范傲依旧担心,说道:“我送你回去”
魏娈把手抽出来,微笑着说:“只是回内室,不必麻烦了,今日大喜,你来了这么多的朋友就同他们多聚一会儿吧。”她说完就往内室走。
范傲要去拉她,却被喝多了的景兴搂到一边去。
景兴的脸通红,喝的没骨头似的,一身酒气,嚷道:“你就别跑了!趁着这机会,我们再喝一樽!”
范傲想推景兴,却没想景兴醉的像是一滩烂泥,黏在他身上,怎么都推不开。
魏娈回到了内殿,青铜灯中的小火苗依旧燃着,她把门紧紧的关上,接着消瘦的身子又开始抖,上下牙齿直往一起敲,她想咬牙控制住,眼泪却不自觉的淌了下来。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再度平静下来。
她想,周厉为什么要杀她们一家呢?
周厉是死士,是秦献公的死士。
她的身子忽然像是坠到冰窟里,冷的不行,难道当年……
她不敢往下想,来回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若是当年杀死她母亲,杀死白氏的人是秦国先君,那秦公现在怎么会将魏姝留在身边,这不可能。
她想否认。
但是她又找不出周厉要杀魏家人的其他理由。
只有秦国。
她的父亲当年与秦国私下有往来,她的姐姐当年亦赴秦宫为质。
虽然她不知道魏家与秦国先君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但就周厉所做,魏家所遭遇的劫难,她能猜到,魏家出事,与秦国先君一定脱不了干系。
她感觉到特别的惶恐,特别的无助,几乎快要被这屋内的黑暗给吞噬掉一样。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姐姐还在楚国,她亦不知道要将这些话同谁讲,或许她该同范傲讲,毕竟范傲是她的夫君,但是范傲此刻正在前堂与他们喝酒。
她只有等,焚心的等,直到这场婚礼结束。
楚国
秦军中的医师终于不再吐了,身子好了,能看诊了,于是晚上便被叫到了魏姝的帐子里把脉。
医师非常为难,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叫魏姝什么,大人?还是夫人?好像都对,又好像都不对。
魏姝也见医师蹙眉,心下紧张,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可她这身子也从不觉得难受,能出什么事?紧张的问:“我怎么了?腹中胎儿可安好?”
医师一紧张,说:“大,夫人,胎儿并无事,脉相非常平稳。”
这一句大夫人,可是把魏姝给逗笑了,于是说:“好,我知道了”又说:“你以后叫我大人就行。”
医师点了点头,说:“大人的身子无碍,每天按时服用安胎药即可,该忌口的东西,臣都列好了,夫人记着点就可以。”
医师走了,燕宛将帕子拧湿,说:“夫人该休息了”
魏姝说:“还有几日能到咸阳?”
燕宛说:“七八日”又笑说:“夫人是想君上了?”
魏姝沉默了好一阵子,说:“燕宛,我这心里非常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