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瑧气急败坏地跟在那个小小的黑影背后,东绕西绕地立马就迷了路,狗也不见了,宫人也一个不见,眼前只有一片从没来过昏暗的小树林。
风拂过上空,树叶沙沙作响,天色染黑了树林间,一丝畏惧从肖瑧心底而生。
幼时他曾在偌大的皇城内迷路,到了半夜才被人找到,从此之后更不识路,更恐惧迷路之后的万般无措。
他不停后退,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往回走,不料一不小心在楼宇台阶上咯噔了一下,一屁股坐了下去,双腿也软了起来,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奈和绝望。
“我不怕我不怕……”他开始自言自语,“我不会迷路的,我可是堂堂四皇子,我才不会路痴……我现在就回去……我要离开这里……”
总之他死也不会认下自己有这些毛病。否则天下若知四皇子是个不认路又胆小如鼠的家伙,今后要想扶持肖珝稳固皇位,恐怕不仅不能服众,还会彻底沦为笑柄。
心高气傲脸皮薄的四皇子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上一次偶遇新任太子妃,也正是他迷路了之际,涂山林林给了他一场事关圆房的惊吓,他慌不择路之间居然还找对了方向。
因此他对太子妃还颇有感激。
但这一次夜色也沉,他揉着摔疼的屁股转悠了半天,发现自己竟还在原地打转,气得嘀嘀咕咕骂了起来:“都怪白衣那个死狗,我好心好意放了它,它居然恩将仇报,害得我迷了路!等我什么时候再见到它,我一定扒它的狗皮、抽它的狗筋!”
“人家一只狗,跟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要扒皮抽筋呢?”
一个宛如幽魂的声音从廊道深处传来。
肖瑧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一把紧紧抱住一旁的廊柱,恨不得顺着那主子爬上天去。
但那人走近,干净清澈的面容在灯笼微红光下显出时,他才缓缓松开廊柱,在原地呆呆立了好一阵子。
说起来他这辈子何等男色女色没见过,他自己生得就不错,哥哥肖珝更是万中之一,但眼前这人却是他从未见过的绝色之美,不似世间凡人,甚如天上仙人。
一袭黑衣,翩然出尘,言笑晏晏,眉目中却还有隐着一分凛冽,徒添了几分奇异之感。
来人轻笑:“四殿下迷路了?”
肖瑧愣了一下,拼命摇起了头。
“那我先走了……”来人笑得更欢快了些,然后只感到脚下一重,低头一看,肖瑧已稳稳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我们一起走吧!”肖瑧嚎着,“但我真的不是迷路了,只是这东宫太大了,我怕你找不到路!你是新来这里做事吧,你一定不认识路!我带你走吧!”
肖瑧一手牵住那人的袖口,强抑住心头扑通扑通乱跳,在十曲九回的廊道中行出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见到了东宫的大门。
肖瑧感激地扯了扯那人衣袖,那人只回头浅浅一笑,未让他感激的话说出口,就已遁入暗处。
一阵凉风吹过,肖瑧急急上前几步,想去追问那人姓甚名谁,就已经完全不见人影。
像是做了一场梦。
一场微有桃色的梦。
“不对啊,我这东宫根本没有这个人,”肖珝懒洋洋地应道,“你恐怕是迷路时吓坏了,自己幻想出来吧?”
“不可能,我……我还拽了一下他的袖口,”肖瑧说着,脸上莫名一绯红,“你知道的,若不是有人引路,我恐怕在东宫转悠一整夜也找不到离开的路啊……”
“如此说来倒也是啊……但谁让你手闲放走了白衣的?”肖珝无心地翻着桌上文案,也无心和肖瑧探讨半夜三更遇到什么黑衣人的事,心头全是白衣。
他虽和白衣不对付,但白衣无缘无故消失了好几日,也令他有些茶不思饭不想。
“可我也不是故意放走白衣的啊……”肖瑧低头。
肖珝抬眼,不置可否地冷光扫射了肖瑧一眼。
肖瑧一哆嗦,还没来得及辩驳,院中又传来了涂山林林和某只即将下锅的鸡相互厮斗的声音。
“一天到晚就不得安宁,她把我东宫到底当做什么了!”
肖珝额角突突乱跳生疼,一推门就冲出去,准备上演一出英雄救鸡的戏码。
没想他刚一出门,脚下一绊,一个不稳朝前扑去,鼻梁骨重重地磕在地上,疼得他眼泪直冒,一股腥气立马涌上喉头,鼻血滴滴答答就开始往下掉。
一回头,见到此一摔的罪魁祸首正是那只消失了好几天的白衣。
白衣嗷呜了几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情,阔步踏入书房间,跳上椅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了下来。
肖瑧本要出门看看他哥哥的情况,但一见白衣,又把他那可怜无助摔得凄凄惨惨的哥哥给抛到了九霄云外,蹲下身,对着白衣嘿嘿一笑:“小狗狗,可爱的小狗狗……”
白衣别扭地扭了扭身子。
“小狗狗,我放了你的那日,你可见过一个黑衣的人啊?”肖瑧循循善诱,“要是你见过的话,就‘汪’一声,要是没见过的话,就‘汪’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