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时暗暗叹了口气,抬手一掌运足内力,将乌篷船顶掀了下来,翻个个倒置在水上,随即将已喝了几口水有些迷糊的宋宁扔了上去,自己小心翼翼的观察一阵,绕过暗流,总算推着乌篷回到岸边。
还好只是片刻功夫……慕容时使劲将宋宁背上拍了几下,又将他翻过来挤了挤胸腹中积水,掐着他人中大叫:“宋宁,快醒过来!将水呛出来便没事了。”
宋宁呛出几口水,使劲咳了一阵,终是坐起来,灰溜溜的望着慕容时:“肃谨……我还以为,定要溺水而亡了。若是真死了,便见不着你了吧?”
“不知道!”慕容时正跃回船上去将外袍系带收回来系到腰上,闻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骂道:“成日里正事不理,想些有的没的,胡思乱想,满口胡言乱语也就罢了,如今好容易脱险,还开口闭口就是死!宋宁,你究竟是否盼着早些死了,也免得再呆在我身边郁郁而终?”
慕容时收拾完毕,纵身跃回宋宁身边,皱眉望着他一脸失落的神情,叹了口气:“如今你便当自己死了一次重新活过来了可好?不去想过去的伤痛可好?肃谨自认,已是尽全力了。若你还不能心安,还要担心我对师傅……我真是无话可说。但你大可放心,朕既写了圣旨放着,便不会食言。尤西部族之仇,来日必将得报,师傅他也必会好生与肃恭一起渡过。慕容时身侧,除你以外亦不会再容下任何人!”
“……我不敢信。”宋宁抿紧了唇,手握成拳,指节发白。
他深吸口气,平视着眼前仍略显狼狈的慕容时,这一国天子,从来待他太好,好得极不真实!他实是不愿相信,究竟自己有何优点长处,能令他这般认真对待?
是假的吧?只是用来代替丞相大人的替身罢了吧?
“陛下待宋宁,实是好得不似真的。宋宁早没了太子身份,又在祁国宫中遭受种种虐待,是赵谦的禁脔、赵尘的玩物,却因一场阴谋得见天颜,从此不可自拔。本以为只是一场交易,迟早会被带回那阴沉的宫殿之中去,却谁知陛下厚待至此,如今竟以皇夫位置相待,还遣散后宫佳丽,将丞相与侯爷之事提到面上去……种种做法,足令宋宁无颜面对,实不知除了这副皮相以外,究竟还有哪些与众不同之处,可以令你,如此深情以待?”
他终是将满心疑惑与成日不安的根源,彻彻底底的摊开来说了。
亡国恨?帝王宠【四】
慕容时张了张嘴,说出来的却是另一句:“此地太过凉爽,你我身衫尽湿,还是先找地方换过,我再与你细说……宋宁,虽说事出必有因,但情之起因,莫以常理定论。可站得起来么?看你这一身水……哎,走罢。”
山间水畔,杂草树藤既深且多,纠缠交错着,若是一个不小心,不是挂到藤上摔一跤,便是脚下用错了力踩到浅草滩上、反蹩了脚。他二人身上全是湿的,纵然是盛夏天气,也仍是粘得四肢都不便行动,尤其鞋里像是水船一般,走一步便听得到一阵水声,像是有人在拧布巾。
“我自是懂你所说的!可、肃谨,你实在变得太快,令人无所适从,全不像是真的!”宋宁跟在他身边,一边磕磕拌拌的走着,一边忍不住分辨。
慕容时摇摇头,一把拉紧他,低声道:“先出去再说话,此地太过难走,莫要分心,小心摔着。”还未可知是否有些野兽……自然,这话慕容时是不会说的,毕竟纵然有些野兽,附近有军营,此时又是大白天,想必是不会有何危险。
他本是一番关怀之意,只不过此刻听在宋宁耳里,却变成不愿多话,只因心中确是将他当作了代替品之类的想法!
他使劲一甩,挣开慕容时,忿然道:“摔着便摔了,左右不过是个男宠罢了,陛下不必如何故作关怀,免得宋宁不知分寸,玷污了您心目中完美的丞相大人!”
“你!”慕容时气还没消,只因着他落水才暂时不予理会,听他说出心中所惑,本来还颇为高兴,心道这宋宁终不再遮掩心事了!可还没高兴一会,他便又这般横眉竖眼的模样冲自己发脾气,显是因着不曾及时答他而误会了。
只是,若是不好生穿到中军大营去,安知这深山之内是否会有何危险不测?更何况一身湿衣,若是被山风吹久了,准不保宋宁那点功夫抵挡不住会受风寒……与其病上一场或是生命不测,倒不如先由着他误会一阵,回宫再好好说罢。
慕容时无奈的叹了口长气,重新拉住宋宁,将他拽回自己身边,轻声道:“此地真不安全,何况你我身衫尽湿,若是耽误下去,只怕你要生病……宋宁,我们回去再说可好?朕以天子之位保证,必将给你个交代!”
这次,应该能好生走了罢……慕容时睁大眼,一脸虔诚的望着宋宁,生怕他还要发脾气。
“你……好罢,暂且信你。”宋宁撇撇嘴,使劲将头扭到一边去,颧骨上、两腮间浮起一阵绯色,手却老实握紧了慕容时的,一步步小心前行。
慕容时眯起凤目,嘴角亦扬了上去,抿着唇凑到宋宁耳边,小心的舔了他耳垂一记:“朕的皇夫,其实平日里太过斯文,倒有些像是个皇后了……此间并无旁人,肃谨倒不知,你几时变得如何面薄了?”
见宋宁转头瞪着他,手上力度也加大了些,慕容时连忙打着哈哈道:“说笑罢了,宁儿如何,肃谨最清楚不过……好好,赶路,走路。当心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