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皱了眉,慢慢道:“这很难。”
“嗯,所以我不太想让他们学四书五经。”虞璁放松了姿势,斜倚在榻旁:“四书五经里的世界,天下大同人心向善,可这个世界……完全不是这样。”
民间的善恶都很浅表,美的纯粹,丑的直接。
而官场之中,一切都被掩饰在了深厚的假象之中。
这几百年里皇帝们能有这样的结局,都跟教育的失误离不开关系。
那些个轻信宦官和佞臣的皇帝,有的……真的很单纯。
他们一辈子被囚禁在皇城之内,只有这看似和蔼可亲的太监予他们父母都无法给出的陪伴,怎么可能不培养出愚昧的信任出来?
魏忠贤也好,王振也好,哪个不是伪装出善的面目,一步步的接近皇帝,再利用他的无知和轻信为所欲为。
把孩子们带出皇城,就是教育的第一步。
这很危险,却也很重要。
虽然湖光潋滟,还有歌女弹着琵琶。
可小家伙们明显都没有看风景的心情。
由于陆炳和虞璁走的太急,他们甚至没时间多看几眼那看似和蔼的老婆婆,也没有时间追问那几人,为何要如此做。
陆炳坐在他们的身边,只沉默着给孩子们削了两个桃子,慢慢开口道:“从前出征战场的时候,我跟所有的将士们说过,这战场之中,最危险的,就是老人和孩子。”
朱寿媖转过身来,略有些不安的看向他。
这种话,是宫中的母妃和娘娘们绝不会说出的。
“打仗的时候,所有的壮年都是危险的存在,”陆炳把桃子切成小块码在碟子上,不紧不慢道:“可是小孩和老人,往往会伪装成无害又温顺的存在,再伤害那些想要帮助他们的人。”
“可是现在没有打仗。”朱载壡喃喃道:“她居然骗我们。”
陆炳擦净了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饼饼看起来也很乖,对不对?”
“可是如果你们抢了它的吃食,它饿极了也会毫不犹豫的咬你们。”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朱寿媖揉了揉眉心,声音里有几分疲倦:“父皇是不是早就看清了这些?”
陆炳怔了下,没有回应。
“他是想告诉我们,谁也不要相信吗。”
那样的话,活着有多累啊。
陆大人看着两个神情复杂的孩子,半晌以后才缓缓开了口。
“其实你们的父皇,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他也活的很累很累。”
所以,要好好爱他啊。
蒙古人在京城里呆了三日,简直跟鲶鱼进了鱼桶一样。
到处都被闹腾的鸡犬不宁,各处衙门都快炸锅了。
那一群蒙古人本身就没有什么规矩可言,又没有官员时时刻刻的盯着他们。
——所以吃拿卡要全都非常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他们到处吃霸王餐就算了,去云禄集和竹茂集逛的时候直接看见什么就拿什么。
给钱是不可能给钱的,这辈子都不会给钱的。
第一天没过完百姓们就怨声载道,连锦衣卫那边都不得不出动大批人,跟在后头擦屁股。
严世藩只吩咐虞鹤那边把该补的钱款补完,什么都别拦着。
虞鹤虽然横了他一眼,但还是妥帖的处理了所有的善后,只安排锦衣卫在看见他们强抢民女的时候出手帮个忙,别把丑事闹得太过。
然而更烦不胜烦的,是他们在参观银行和中央会议厅的时候,直接随地便溺,毫无文明可言。
草原人本身都是天地为被的,根本没出恭的概念。
他们到了京城也仗着自己手里有刀,去哪儿都是横着走。
等终于吃饱喝足闹够了,两兄弟脑袋一拍,压根不肯就这么被敷衍着走了。
既然那狗官不让他们见皇上,他们就闯进皇宫里去。
没想到禁城门口早就戒备森严,直接让这一众人碰了一鼻子灰。
严世藩准备多时,又及时出现,带了三四个官员过来救场。
其实按照格哷图台吉他们的性子,开会是绝不想再开的。
可是天光灼烈,门口一堆人又拦着他们不让进去,这时候干站在这里也没办法。
但是闹肯定还是要闹的。
格哷图台吉眼睛一横,又露出凶恶的神情来质问道:“你们皇帝是出什么事了吗?见老子一面有这么难?”
这话一出,严世藩神情未动,张孚敬却白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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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这几个人是想凶他们几句,再顺水推舟的去那阴凉舒适的大厅里继续墨迹,总之是要从他们身上讨要点好处的。
没想到严世藩听了这话之后,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直接定在这里,任由毒辣的太阳晒着所有人,只肃穆了眼神盯着他道:“你什么意思?”
这句话,可就完全没有从前温文尔雅的气质了。
格哷图台吉被他这么一反问,颇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他看了眼脸色煞白的张孚敬,只拔高声音嚷嚷道:“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你们皇帝就是不肯出来见我们,肯定有猫腻!”
张孚敬听了这话,都有点隐隐发抖了。
严世藩只是不想麻烦别部大人,才把这张尚书拉来凑人头,没想到这老头这么不禁吓。
他心里暗叹了一口气,正欲说句什么,又被旁边的巴尔斯截了话头:“你们这些人口口声声规矩程序,不就是想搪塞我们吗——肯定是心里有鬼!”
“是,皇帝是不在。”严世藩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