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喽”
“包子包子,刚出炉的大包子”
“胭脂胭脂,好看的胭脂。公子看看吗?买一盒送给家里的小娘子”城内热热闹闹的景象与东锦阁清清冷冷的氛围截然不同,莫遇如同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东瞧瞧西看看,正与卖糖葫芦的老师傅交谈着,便听见身后卖胭脂的大娘拉着钟子玉一番苦口婆心。
钟子玉面不改色,看了他一眼道“他不用”
“这就是公子你不解风趣了,您买给她,她定会喜欢的”
莫遇拿着一串糖葫芦,咬下一颗,撑得腮帮子鼓鼓地隔岸观火。
钟子玉带着一抹浅笑朝他走来,亲了亲他鼓起的腮帮子道“你可喜欢?”
看得方才执着卖胭脂的大娘一不留神摔坏了手中的胭脂,摔落的胭脂扬起一阵芬芳的粉尘,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气味。
莫遇急急咬碎口中的糖葫芦,咽下连连道“不喜欢不喜欢…我们快走吧”
“好”
在临安街上逛了个够,一路上不少姑娘家对他们二人频频侧目,莫遇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不逛了不逛了,去郭家的府邸看看吧”
钟子玉泰然自若道“好”
当年莫遇对他们一家人很是讨厌,兴许是在云泽门安安稳稳的那几年磨去了他的恨意又或者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逐渐理解了他娘当时的选择,总之现在他对郭家人已经无恨亦无愧。
他不恨在郭家时,郭老二的冷嘲热讽。也不愧当年他头也不回地抛开郭家离开。
他只是想来看看,看看他唯一抱有歉意的娘过得好不好。
莫遇曾听李韫年提及过郭澜。自郭澜在朝中站稳脚跟后,一直与丞相尚书一流走得很近,前年还娶了尚书的小女儿,所以仕途一路平稳。今日到了郭家府邸一看,见了门前的二三守卫与镀金匾额,莫遇知道,他过得还真的挺不错的。
钟子玉抱着他,飞身跃上内院的屋顶上。庭院中有一老妇人,坐在石桌边上缝衣服,一针一线缝得仔细,旁边一个蹒跚学步的女童跟着丫鬟在院子里玩儿闹。
莫遇坐在瓦砾上看了一会儿道“这样挺好的,等我为我爹报了仇,咱们也找个小地方过过这样清闲的日子好不好?”
钟子玉牵过他的手,置在腿上道“只要你愿意就好”
“嘿嘿,我当然愿意啦,你不要舍不得你的少阁主就好”
钟子玉轻笑,带着几分嘲弄道“我还真的不想要这个少阁主”
“嗯?”
钟子玉摇摇头,看着他道“没事”
“念玉念玉,爹来了”郭澜穿着一身藏青长衫,身后跟着一名富态华贵的小姐,想必就是那尚书的女儿,他的妻子。
名唤念玉的女童,挪着笨重的步子朝他跑去,胖墩墩的像个小肉球。
郭澜抱起女儿,朝一旁缝针的妇人道“你又在给他缝衣服?”
“嗯,阿遇调皮,衣服坏得快,我得赶紧给他缝缝”老妇人抬头看了看郭澜道。那一抬头,恰好让屋顶上的莫遇看清了方才一直低着头的老妇人,不论声音还是样貌都是他母亲的样子,只不过他离家时,不过十八岁,母亲也尚年轻,短短不过三年怎么两鬓忽地就全白了呢?
他听着底下传来的对话,心里的愧疚如倾翻的茶水一下子蔓延开来。
“娘,我来帮您吧”那尚书的女儿虽身着华丽,却也没有什么小姐脾气,郭澜也算是好福气了。
“不用了”他母亲轻轻拂开她欲帮忙的手喃喃道“他定是嫌我先前的衣服做得不好才没有带走,我得重做件好的要重做件好的……”
郭澜搂着妻子安慰道“不帮就不帮了,自从阿遇走后她就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你是知道的,不要与她生气”
“嗯,我明白”郭妻点点头,从丈夫怀里抱过孩子道“你的那个弟弟也真是够狠心的,说走就走,这么多年来也未有一点音讯”
郭澜叹了口气,沉思道“想必他也有他的苦衷吧”
屋顶上的莫遇一只手紧紧扣着钟子玉的手,他靠在他的肩上,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想现在跳下院子里,告诉他娘,他回来了,他真的学会武功了,他可以为他爹报仇了。
然后呢?
他娘绝对会阻止他去报仇,让他呆在郭家,可他在郭家又是个什么身份?多年未归家毫无血缘的弟弟?莫遇没办法接受。
他回不去了。
十八岁之前的那么多年里,他多么渴望家庭的温暖和爱,可是没有一个人给过他,也没有人对他解释过什么,事到如今,他长大了,不再需要那些了,又偏偏有人将那些强塞给他,他们凭什么这样对他?
他已经足够愧疚了,不希望再做出更多让他愧疚的事。况且为他爹报仇这件事,他并不想牵连郭家。
莫遇突然觉得很累,那只紧扣的手一松,闭上眼道“我们回去吧”
“好”钟子玉的吻落在眉心处,莫遇环上他的脖子,任凭他抱着,用轻功带他离开。
回到东锦阁后,莫遇迷迷糊糊地睡了很久,醒来时,屋内点着烛火,钟子玉衣冠整齐地躺在他边上。
莫遇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嗓子干得说不出话来。钟子玉很少睡得那么沉,连他醒了都没发觉。莫遇头脑发胀,揉了揉太阳穴,准备下床倒水喝。他蹑手蹑脚地准备抬起钟子玉放在他腰间的手,不料想,他的手刚刚触及他的手臂,钟子玉就一反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道“你终于醒了”
然后下床倒了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