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顾无忌也转了默言唇语:“若没有皇叔,本王早已是礼亲王府中一具白骨。本王生父九皇子和礼亲王,也都是不受约束、作恶多端的掌权者。也许,我本心,并不甘愿受到这样的束缚,但我到底流着与九皇子礼亲王一样的血,我怕自己也会成为他们那样的恶魔。所以,本王支持皇叔。”
海鸣被说服了大半,但仍是担忧顾无忌日后会反受内阁辖制,想了想,无声道:“谢相也掌大权。”
顾无忌低头笑笑,也无声回:“不一样的。谢相和皇叔,都‘先天下之忧而忧’,他们是真正的天下君父,真正的治世能臣。我从未见皇叔耽于一己私欲,也从未见谢相沉醉权势富贵,若他们不是这样的人,本王,也不会是今日模样。”
在海鸣听来,顾无忌这话过于自谦了,他在殿下少年时便跟着,殿下一直不都是聪明早慧的么?可既然顾无忌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到底也只是小小臣子,于是便道了声明白,转而说起明日安排来。
顾无忌知海鸣并不完全服气,但他也无心再解释。
有些黑暗,是没有亲眼见证过便想象不出的,海鸣身为宿卫统领之子,自小便活在阳光下,不会明白人心究竟能坏到怎样的地步,肆意妄为的贪婪欲|望,能够打造怎样的人间炼狱。
他时刻记着皇叔说过的话,这天下,是顾家天下,也是天下人的天下。
权|力,是天下最有效最好的灵丹妙药,也是天下最腐蚀人心的妖魔。
多少次,也曾被权|势名利迷了一刹眼花,身为大楚唯二的皇族之一,不必吩咐,自有天下极品的珍宝美人云集而来,还生怕他不肯赏眼驻足,予取予求。他不过是凡人,哪可能丝毫都不心动,好在心底总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绝对不能放纵。
礼王府推倒前的那一夜,年幼的他发过誓,绝对不能让皇叔失望,绝对不能变成九皇子和礼亲王那样的皇族败类。
他从没有忘。
永不会忘。
随着乔装的青省边防军士兵混进京城,关于启元帝与谢大人的流言,便渐渐闹得满城风雨。
听说,当初文党势力太盛,陛下孤木难支,为求谢大人的支持,竟然不惜与谢大人……
这谣言越传越广,文谨礼端坐文相府中,兀自开怀,谁让启元帝总是出阴招败坏自己的名声,这一次,就是以牙还牙,何况,这本就是事实,也该让天下人看看,坐在帝位上的,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正开心,外头管家来报,说是有人来拆相府门上的牌匾。
牌匾可是脸面,何况他的相府牌匾可是先帝御赐,谁敢动牌匾,就是动他文谨礼的脸面,是谁这么大胆?文谨礼怒不可遏,急声骂问。
管家皱着张老脸,支支吾吾地答,说是陛下派来拆牌子的,理由也很正当,相位都废了,再挂着“相府”的牌子,等同于抗旨,不合适。
文谨礼急怒攻心,但启元帝站稳了一个理字,又无可指摘,气得面色红润,也只得问:“那谢九渊门口的匾,也拆了?”
“没、没拆。”
文谨礼更怒,“怎么他的不拆,老夫的就要拆?”
管家小声提醒:“老爷,谢家门口的牌匾,原写的是‘谢府’两个字,后来加挂了一块‘将军府’的乌木牌,没有‘相’字。”
文谨礼手抖啊抖,最后砸了茶碗,骂了声“滚”。
管家刚刚跑走,没一会儿,又滚了回来,“老爷,圣旨到。”
圣旨简略,并不是安抚摘牌匾一事,而是说明日早朝,有臣子的参奏与文大人有关,还请文大人上朝一趟。
文谨礼神色不动地接了旨。
夜半,一个人影借着夜色掩护从文府后门奔出,直向京城最脏乱混杂的叶儿胡同。那里,一小只军|队正在集结,等时机一到,他们肩负着从内部打开城门的任务。
夜里,谢九渊在家听闻了这场热闹,勾唇一笑,温声责了句“越发调皮”,转脸又是一副正经模样,摘了那半块虎符交给锦衣卫,让他送去北斗军校给卜羲朵。
此时,天将明未明,正是天色最黑的时候。
次日早朝。
大臣们用眼神交换着八卦,但从文谨礼的身影出现在奉天殿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才是这次早朝的焦点。但没过一会儿,谢九渊也进来了,于是群臣眼神在二者之间瞄来瞄去,由于启元帝与谢九渊之间的“绯闻”,谢九渊被瞄的次数还是要略胜一筹。
有人注意到猿小将军也上了殿,不知为何要趟这个浑水,旁边有人低声提醒了一个“九”字,回想起猿九将军的死因,众人也就心下了然。
奉天殿上的官,不是各个都聪明绝顶,但也只有装傻子,没有真傻子。
启元帝进殿,端坐于龙椅之上,群臣拜见后,江载道出列,说是前工部尚书与前刑部尚书有证词要说,请陛下允他们上殿。
“宣”,启元帝金口一字,身负枷锁的姜齐与吴都就进了殿。
他们要说的证词,自然是有关文谨礼。
群臣越听是越心惊,陕省的溃堤、鲁省饥荒年间的乱民,都是死伤过千的大灾大患,没想到都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罪魁祸首各个高升,而包庇他们的大伞,正是文党党|首,文谨礼。
文谨礼恍若未闻,捋着胡须,泰然自若。
他俩说完,猿斗也终于等到这个一再推迟的机会,双膝跪地,奉上阿骨欢的证词,参文谨礼勾结青省边防军,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