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人影踏空掠至,落于囚车之顶,宛如天降,手中三尺长剑高高扬起,一击斩断木栏。囚车旁边的士兵立刻戒备,不料几滴猩红的液体迎面洒来,溅在脸上,几个士兵登时丢下兵器,捂着脸哀嚎不止。其余士兵见状,一时无人敢上前。
原本蜷缩在囚车角落的人犯此时好整以暇地站起身,一手拨开掩面的散发,苍白却妍丽的脸孔上,是如鬼魅般摄人心魂的笑容。
曲清商的身侧散落着几片枯萎的菜叶,血从手腕的伤口滴落,坠在上面,绿色的叶子竟是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变成焦黑一片!方才他用以攻击的毒液,原是他自己的血。
云随风立在残破的囚车之顶,长剑抡如满月,将挥枪冲来的士兵阻隔在一丈开外。
他的脑中充斥着清醒的疯狂——他现下做的事,是彻底推翻了他曾经的信念,触犯了曾经不可逾越的底线,做出他曾经最为不齿的行径,成为曾经的自己深恶痛绝的、纯粹的恶徒。
自己挥剑斩向的,何尝不是自己?
曲清商扶着断开的栏杆抬起头,云随风的身姿英武而狂妄,像席卷天空的阴云。那是由他扯入深潭的倒影,亲手掐断的火光——那如华山冰雪般孤傲的纯阳道子,终于染了遍身污泥两手血腥,冲破正邪抹乱黑白,踏着千百性命累累尸骨,回到了他的身边。
曲清商恣意大笑,他一挥袖,镣铐碰撞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铜铃,血珠乱溅,周围无论士兵还是百姓,不慎被他的血沾到的人无不惨叫倒地。人群乱作一团,四散奔逃,跌倒的人无人搀扶、无法起身,被无数人踩踏而过,遍地狼藉。
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扼住了他的手臂,曲清商扭过头,看到云随风清冷的视线,随即整个身子都被从囚车里拎了出来,视野一旋转,人已经伏在了云随风的肩膀上。道士一手提剑一手扛人,运功纵跃,踏上了路边一栋店铺的屋檐,几个起落,两人已经远去数丈。
追击的士兵被汹涌的人潮阻隔,而接到支援命令绕道包抄而来的军队已经在四周列队集结,箭雨铺天而至。云随风抱住曲清商落到毗邻的街道上,一面躲避箭雨,一面拐进小巷。
云随风将人从肩上卸下来,丢在墙角,然后支住剑喘气。曲清商从地上爬起来,仔细端详这个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的年轻道士,像是在欣赏一件倾注心毕生血画就的杰作。
“小郎君干坏事的时候也不蒙个脸,”曲清商笑道,他亦站立不稳,斜倚在墙上,语气倒是清闲,“坦诚若此,真不愧是……”
他的话没讲完,云随风扬手便是两剑,斩断了他手脚上的镣铐,随即掷过来一个包裹。
包裹里是他的判官笔以及随身的各式毒物、解药,从地牢脱出时,曲清商将这些物件连同玉牌一并塞给了云随风,是以神策军没能从他身上搜出半件有用的东西。不仅如此,包裹里还备了一件袍子,用以换下他身上过于显眼的囚服。
“准备这么周全,小郎君很有天赋嘛。”
云随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曲清商心情则是异常的好,他裹上衣袍,将武器毒物一一收回身上,挑了几粒药丸丢进嘴里,忽地伸手,碰向云随风执剑的手。云随风皱眉闪开,不想对方只是捉住了他手中长剑的剑穗。
修长的手指拽下剑穗,举至脑后,以绳系发,流苏作饰,将一头散乱的青丝打理妥帖,奄奄一息的囚犯不出片刻就变回了风姿翩然的鸩羽公子。
如果,请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