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带着一篷血花抽了出来,却是顺势抵住对方的咽喉。云随风的语调已然愤怒至极,曲清商却对颈边长剑视而不见,表情有点不耐烦:“小郎君,明明是你自己同意的计策,为何此时倒怪起我来?”
“我几时同意你用这般残忍的方法?!”
“你早知道我是谁、也不是没见过我的手段,此刻却说出这种话来,不觉矫情么?”曲清商一声冷笑,“云道长,你倒是说说看,不杀不伤,是打算给神策讲讲道理就把陆前辈救出来么?”
云随风一时默然。曲清商说得没错,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无论是受尽折磨还是被他一剑穿心,对于奉命执行任务的神策来说,都是滥杀无辜。然而说是逃避也罢,同是手染血腥,他依旧无法容忍曲清商那样残忍的手段。
僵持片刻,云随风终于垂下双手,一寸一寸地将长剑插回鞘中,哑声道:“你……继续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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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神策脸上割下来的面皮只有薄薄一层,背面血淋淋的,却刚好能紧紧贴在皮肤上。云随风强自忍下心中不适,将那张死人脸“戴”了上去,而后换好衣甲。那边,曲清商已熟练地将两具尸体藏入角落的杂物堆里,掀起沙土盖住地上血迹。所有的缝隙与血色都被挡在了头盔之内,片刻之后,从这间废屋中走出来的,赫然是两个穿戴整齐的神策士兵。
有了这层伪装,两人毫无阻碍地穿过扶风郡驻军的包围圈,策马朝郡守的大屋而去。
按照前一日云随风的探查,地牢在郡守府邸的北院,因为平时只是偶尔关几个犯了规矩的下人,所以并不像寻常牢狱那般牢固。两人的计划是从正门光明正大地进去、救出人之后,再从通风的天井里逃走。谁知才刚走到郡守府门口,便被拦了下来:“来者何人?”
那人看上去也是神策打扮,却对两人做出这副公事公办的姿态,云随风心中一惊,心中掠过千百念头,连忙掏出腰牌。谁知曲清商却丝毫不忙,笑道:“小六儿跟侯大头——你小子在这朝我俩逞什么威风?”
他有意压低了声音,带着点伪装的哑意。而这两个名字,正是先前那两个神策士兵的互称。那人闻言也笑了,锤了下曲清商的肩膀道:“咳,这不是统领的命令么!”
这一下锤得并不重,却恰好打在对方没有愈合的伤口之上。曲清商的身子微晃了晃,反手也给了那人一下,又与他嬉笑了几句,便拉着云随风往里走。
别人的人皮贴在脸上,云随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刚转过一个拐角,曲清商便朝他身上靠了过来,嘶嘶啦啦地吸着冷气。云随风还念着两人不久前的那一场争吵,心中烦乱得很,也懒得将人推开,倒是曲清商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还以为小郎君生气了。”
云随风不想理他,曲清商反倒变本加厉地伸手,抚了一下他的脸,顺便将什么东西塞进他的双唇里。那玩意似乎是颗药丸,入口便是一阵清凉,带着草药的冷香。曲清商吩咐他将这颗药压在舌下含好,袖中悄然滑出一个小小的药瓶,将里面盛着的药粉洒在沿途的地面上。
先前去追人的神策士兵大多都已折回,守在地牢之外,见到二人想要进去,挥戈便拦,少不得曲清商与他一番交涉,最后说是统领的命令,才狐疑地放他们进去。地道并不算长,却无一人守卫,曲清商点燃了一个火折子照路。地道中静得可怕,云随风心中隐约有了几分不祥,他却克制着不愿去想。而在甬道的尽头,是一间小小的斗室,内里空空如也,唯独在当中一张石台——上面躺着一个人影。
云随风的呼吸登时一窒,连忙冲了过去。曲清商环顾四周,也跟在他身后踏进门内,目标却是另一边的铁窗。他三下两下便将窗户拆了下来,果然正如所料,外面是一处狭窄的天井,约莫三尺见方,上面也盖着铁栏。
待到曲清商处理好一切回到室内,却看见云随风跪在陆玉的遗体之旁,恭恭敬敬地叩首为礼。曲清商别过头去,却忽然瞥见牢房的地面不太对劲。
他心中登时一惊,环顾整间斗室,只见四面的墙角皆是一簇一簇的新土。曲清商运气劈开一处,果然不出所料,下面埋着油纸包好的炸药。他骇了一跳,连忙把火折子灭掉,囚室之中登时又陷入一片黑暗。
“小郎君——”
“曲清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刹住。云随风的眼眶有些发红,却强自令自己的语调平静:“我们走罢。”
虽然他很想带着陆玉的遗体一起离开,心中却也明白,神策军定然不是好心帮陆玉收殓尸骨,此举不过是让他们的逃亡之路多个累赘罢了。然而曲清商却苦笑着摇头,道:“我们恐怕出不去了。”
还未待云随风表达讶异,像是印证他的话一般,牢房外的甬道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高声喝道:“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这声音在狭窄的地道中回荡,听上去分外有气势。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转过拐角、来到囚室,只隔得远远的朝两人叫嚣。
云随风看了一眼地上刚刚被曲清商劈出来的裂缝,登时也明白了对方的计策。怪不得两人从离开包围、到进入扶风郡守府、甚至一路来到地牢都这样顺利,原来不过是神策的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他们当然想要生擒曲清商,可是相较之下,还是杀死自己更为重要。所以他们才故意以陆玉的遗体作饵诱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