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节前,她几次三番想把云天青同玄霄分开,但刚好碰上云天青那厮下山试炼,抱伤归来的档口。玄霄见到这副惨象,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接下来的数日,二人却几如照影相对,根本没有落单的时候。
多方尝试无果,夙汐便干脆早早堵在了两人住的弟子房前,要在重阳节当天来个破釜沉舟。
最早起的那只鸟儿是事务繁忙的玄震,紧挨着玄震房门打开的,则是隔壁时刻备战般的夙瑶与一脸困倦的夙莘的房门。
“起得真早,夙汐师妹。”玄震点头致意,眼里带点晨起时特有的清明,“怎么没见夙玉师妹?”
“昨日试炼归来,夙玉师妹已前去太一宫复命了。”夙汐脆生生地答道。
“好,不错。”玄震听她一本正经唤夙玉“师妹”便有些好笑,冲众人挨个颔首,便提剑先行一步。夙瑶凉凉看他一眼,又上下打量着夙汐,掩不住担忧地叹息,“早,夙汐师妹。”跟着是夙莘含糊的问候。
未等夙瑶训完夙莘,另一扇房门被推开,打头出来的是一袭大袖的玄霄,眉目凛然,见之如冰雪拂面,叫人精神一震。云天青期期艾艾地缀着玄霄那幅大袖,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伤口痛还要早起。玄霄推他一把,云天青抬头,大惊小怪地道,“哎呀,夙汐师妹。”便掩着一个哈欠,伸手要来揽她的脖子。
这动作在别人做来,实是大大的不妥,但琼华上下早已见惯了云天青不端的品行,简直可谓见怪不怪了。
夙汐才不管他弯弯绕绕的路子,由云天青揽着,只问玄霄道:“师兄早课结束后,可有打算?”
“师兄嘛,自然要同我一道登高。”云天青比了个开门见山、波澜壮阔的夸张手势,“我前几日发现了一处人间绝景,那山高足千仞,峰岭连绵,险象环生,像师妹这般的花容月貌,还是……”
“玄霄师兄,我也要去。”
云天青闻言微噎,还待再劝,玄霄淡淡一句“好”便叫他哑口无言,三寸不烂之舌在嘴里挣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了。
夙瑶见众人到齐,按矩依次向师弟师妹们致意,照常拎着夙莘往剑舞坪而去。玄霄点头还礼,也待离开,刚走了几步便被云天青追上,食指试探地钻进玄霄大袖之下,轻轻勾住他的指尾。
玄霄顿了顿,复又向前行去,走得面不改色八风不动。云天青脚步轻快,笑嘻嘻地挨着他说起了下山的事。
夙汐看着他们走远,也慢悠悠地缀了上去。
太清座下弟子共计七人,性情皆是迥异。
弟子座首玄震为人亲切宽厚,可惜失之决绝,大师姐夙瑶严谨刻板,少一分容人之量,夙莘性情洒脱不羁,缺了那么点稳重;夙玉英然早慧,心性难免淡漠多疑,夙汐却天真烂漫,热忱到敢于轻信;云天青生性飞逸,洒然不驯,玄霄则恰是冷淡自律、严慎矜持的性子。
这七名弟子中虽未出一个完人,彼此相处也常磕磕绊绊,但拼在一起竟严丝合缝,恍有天意垂怜。
合在一块儿,一分不多,一分未少,刚刚好。
这些师兄姐若是作为家人,当是没有更合适的了。
夙汐远远望向她两个渐行渐远的师兄,有些满足又有些烦恼地想,她的赌到底能不能赢呀?
*
琼华派栖于昆仑山脉数百年,规矩虽多,但大多限于与凡尘俗世的接触,平日并未明令禁止门下弟子在山中往来。
为照拂云天青大病初愈,三人御剑的速度皆是不快不慢,昆仑群山间三道剑光逡巡云海,犹如滔天白浪中的萤火之舟,飘飘摇摇地往更高、更冷处荡去。
云天青道那山高足千仞,夙汐本以为他是信口胡说,万没料到这句话十足赤金,半分不假。
这山实是太高了。
如劈裂洪荒天地的巨剑横贯穹宇,又似蟠龙之柱扛天而起,自云海彼端冲霄而上,形成一壑广阔的宏伟阴翳,笼罩昆仑万山千峦。
如此庞然大物,简直不似凡俗应有。以之比昆仑诸峰,如太古巨龙俯视渺渺蝼蚁,人在其下只觉望之生畏,内心忐忑起落,凄惶难安,冰冷的恐惧与臣服感附骨攀髓。
“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山呢……”她在阴影笼罩中喃喃低语,脚底的飞剑也不觉瑟瑟作响,“我竟从来不知。”
“夙汐师妹,你且好好看看。”云天青闻言一声轻笑,御剑越过二人。夙汐尚不及阻止,那剑光便如惊鸿一掠,沿着黑色龙骨的庞大峰脊破空而上,雀跃翻腾,激起大片云卷雾滚、白浪纷飞。
“这山并非实物。”玄霄望着虚化的山影道,“至阳之日,天柱投影……传言倒是真的。”
“虽是投影,却也算得上奇景了。”云天青围着天柱的虚影闹了好一阵,方踏着云浪姗姗而归,炫耀般绕着玄霄溜了一圈。忽地脚下随意一踢,像是他突然失去了重心,双足滑落飞剑,换作一屁股稳稳地坐上了剑脊,左膝支起,右腿悠悠地晃着。
云天青的脚下功夫一流,这空中悬坐的招数夙汐虽见过许多次,也不免提心吊胆。对方却毫不为意,只瞬也不瞬地望向玄霄,眸底印出云空掩映下那人长发雪袖的影子,“可这天柱毕竟不凡,区区投影便能震荡神魂,高处更有罡风环绕,若是心性不佳又胆大包天地往上乱窜,那就多半得去同阎王唠嗑啦。”
云天青盘着腿,闲坐在万丈高空中一叶飘摇的飞剑之上,直直望进玄霄的眼睛,眸光灼灼明亮,如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