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新生报到的第一天。
一个阴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天气这么闷热,身上出了一层黏腻的汗。走在路上地都是烫的,大热天里偏没有一丝风,浊重的空气似乎也凝固住不流通了,天地间仿佛一个热气腾腾的大蒸笼,更别说一个个汗流浃背背着大包行李的新生。
学校里停放着一辆辆风尘仆仆的长途载客大巴。学校里随处可见忙碌着排队报到的新生和家长,他们背着大包行李拖着拉杆箱,顶着这样的炎热,在陌生的大学校园里四处奔走。黑压压乱糟糟的人潮像不计其数的黑蚂蚁在一个地方里挤挤攘攘。
苏澈是最后一个从他们那辆大巴上下来的人。
他家远,需要坐三天的火车。在车厢闻够了臭汗脚味和烟味后,再在人挤人的陌生火车站,背着行李找到那辆接人的大巴。
那时的他还是个从高三毕业不久的苏澈。泡在书山书海里三年,在教室里坐久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
苏澈是一个人来的,下车的时候只来得及匆匆看了这个学校一眼。眼前满是忙于排队和安顿的新生,赶了长路就又要忙着安顿宿舍,又忙又乱,耳边始终充斥着闹哄哄的人声和广播声。
至今想起来,苏澈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天空是压抑而阴沉的,目之所及,人和车像是褪了色一样灰扑扑的,线条被热化成软塌的样子。他们忙碌得不寻常,像是一直有听不见的号角急急催促着他们的脚步,快一点,快一点。
就在这种黯淡无光又节奏飞快的氛围里,苏澈一个人背着鼓鼓囊囊的包,第一次踏进了这个学校。
随着大队去取自己的行李,两大个行李箱,在后面沉沉地坠着人的步伐。苏澈嗅到空气里挥之不去的浑浊汗味,往上掂了掂,背稳了,他一步步走进了那堆人里。
接着就是马不停蹄地排队报到,领卡、钥匙和军训服,一路晕头转向,脚步不停。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一直紧抓着两个大块头箱子,生怕一松手就丢了。
期间也不是那么顺利。他排错了队,在周围众人的注视和打量下彻底闹了个脸红,灰溜溜地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又挤了出来。
天真热啊,苏澈额头凝了大颗的汗珠,张着嘴喘气,身上闷热得不行。他重新举目望去,费力地想找到自己该排的队伍。
一边走一边却没看注意脚下,不小心绊到了什么东西,他的人一下往前摔了出去。
那一瞬间的身体不受控制,视野颠倒,头脑空白。直到实打实地磕上坚硬的地面,痛觉炸开来的瞬间才惊醒了苏澈。第一个念头是他又丢人了。
似乎感受到背后灼热的视线,他狼狈地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额头的汗珠随着动作滚落,顺着眉毛流下,一直模糊了苏澈的视线,又痒又痛。他在爬起来的同时又急忙地用手背去擦,却被一只微凉的手给抓住了手腕,截住了动作。
苏澈急得努力睁大眼睛想看前面是谁,眼前上就被轻柔的力道覆上了一块纸巾,抓住他的那只手也随之放开了。
他伸手用那张纸巾匆匆揩了下眼睛,却见那人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开始查看他摔到的膝盖。
“谢……谢谢。” 苏澈愣了一下,脸因为羞赧而涨红了,这才反应过来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向人道谢。
苏澈的视角,只看到那人身上穿着的学生会的黑马甲。听到他的话,那人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
他张嘴说了句什么。周围的人和景等无关紧要的东西都消散至不见。苏澈整个人却不在状态了。
他失了魂一样陷入恍惚,听不清那句话,甚至看不清面前那人的五官。他怔怔然的,熟悉的情绪像是涨潮一样疯狂地漫上心头,所有感觉回笼,情绪之重之多又瞬间将人淹没了,只感到一阵又一阵无力而剧烈的难过。
突如其来的悲伤把一颗心揉得皱巴巴的,他甚至想哭。
突如其来的感觉弄得苏澈鼻头发酸。他立刻伸手想要抓住那个人,下一秒却因为脚下站着的地面陡然塌陷而整个人掉了下去。
他来不及发出惊呼,人霎时在车里惊醒过来。
车厢里的人大多都睡过去了,只剩下平稳的汽车行驶声,车窗外是一个不太明朗的天气,光线昏暗。苏澈呆滞地睁着眼睛,两眼放空,意识尚未清醒,眼角尚留着一颗来不及掉下来的眼泪。
一直想寻找的东西已经掀开了一个角,苏澈却不知现在是该开心还是难过。那一瞬间感到的悲伤,几乎要把他的人压垮。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身边的人动了动。
苏澈才迟钝地意识到,现在的姿势有些不对劲。他身上盖着温皓的外套,头靠着他的肩膀,温皓则靠着他的头,两个人居然就以这样互相依偎的姿势,和谐地一起睡着了。
为了配合苏澈的身高,温皓在座位上矮下身子,导致两条长腿放得有些憋屈。感觉到苏澈的动静,温皓此时也悠悠转醒,他轻声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他们依然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苏澈转过头,把脸埋温皓的衣服里。嗅着那淡淡的香味,借着动作将眼角那点湿润偷偷揩去了。
心情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了。
温皓伸手,温热的手掌帮苏澈顺着后脑勺的头发。
“呼噜呼噜毛哇,吓不着。”声音里是没睡醒的慵懒,柔缓的,极近的,一下就把人的心稳稳地托住了。
等到苏澈把头转回来,那只手便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