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江小天对今晚的灯会不太有兴趣。
杜浩坤是被人强行打通的穴位,底子差。在好客山庄遭毒打,长途颠簸又受风雪夹击,被带到碧溪镇基本就剩一口气吊着。意志薄弱,众人没使多少劲儿,问什么就答什么。他的确说不出上家底细,但据下蛊手段和联系人的行事方式,不难看出就是摘星楼所为。
江小天大气。后悔自己动了恻隐之心,没有趁着杜浩坤还在时候多给他两拳头泄恨。自己身处江湖,不论以何种理由要暗算自己也就算了,可恶摘星楼,频频陷害身边不通武艺的弱者。叶岚是曾氏也是,仔细一想杜浩坤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发誓要和摘星楼势不两立。
和他并肩而行的肖凉也有烦恼。
彩灯连接成串挂在空中,灯火通明如同白昼。灯下小吃小摊众多,游客往来穿梭。肖凉觉得稀奇,左看右看,真是在黑山谷没有的景象。细算十多年,一次也没见识过。
考虑及此,想起陈鬼医一人留在山谷。山谷清冷,师父又不喜与人交际,定不会受村民之邀共度春节。往年总是师徒二人提前打三两小酒,于谷中一视野开阔处席地而坐,或研讨药物病疾,或闲谈人生。待到子时,谷外鞭炮声起,两人看一会儿烟花,酒亦喝罢,困意袭来,也就回去睡了。本来就够简陋的春节,今年自己逃之夭夭,陈鬼医一人甚是寒碜。他稍微幻想师父独饮赏月的落寞背影就倍感不安,反观自己好吃好喝寻欢作乐,早把师父忘到了九霄云外。没有尽到孝道,愧疚感远远超过了私逃出谷的罪恶感,是越想越觉得师父凄苦。
就这样江、肖各自闷头埋头走路,不抬头看灯也不看小摊小贩。一路直走到灯会的尽头,黑黢黢的,与近旁的辉煌成鲜明对比。夜里寒风一吹,两人避鬼似的急急回了山庄。路上也没说话。
到达时已近天明,江小天下马将缰绳递给下人,顺口问道:“我们走后可有事?”
那下人道:“没有什么要紧事。”
两人走了几步,下人突然想起来道:“对了,刘举人白天有事找肖神医,他知道肖神医和少庄主出去游玩了,说回来时候请肖神医务必去找他,有要事相说。”
刘举人就是刘梦云。
肖凉心想白天发生的事情,可拖得久了,现在就要去找刘梦云。
江小天惊道:“明天去不行?”他熬夜到凌晨,强撑到山庄打算马上就寝的,哪料肖凉还要去找刘梦云。他又补充道:“他肯定都睡了。”
肖凉与刘梦云接触,推断他若是想交流诗词歌赋定不会告之要事,绝对是有特急的情况。
江小天听了这缘由显得很不高兴,鼻哼一声:“我看他是别有用心。”
肖凉笑道:“我信刘兄,他应该只是有急事。”
话说到这里都没法分辨到底是谁思想单纯了。
肖凉向刘梦云住处走去,竟远远看见屋内有灯,里面忽闪着橙黄的暖光。他轻敲门窗,竟是没关没锁一推就开。刘梦云趴在桌上睡了,灯芯燃到很短。
肖凉叫醒刘梦云,问有何事。
刘梦云眼睛浮肿,惨笑道:“肖兄,我天亮就走了。”
原来刘梦云几次科举不中,心灰意冷来到好客山庄做门客,期间又多次尝试中举,皆以失败告终。又没有其他的所长,于众多门客中毫不起眼,加之脾气温和,渐渐受到冷落和欺辱。他本无意改变现状,相信以诚相待必能金石为开。但自除夕他与肖凉邻座相谈之后,有些言论先后传到他的耳中。
“他们说我没真本事,每年去京城考科举,其实就是做个样子,反正也考不上,一年去一次,就可以赖一年的住宿伙食。看讨好不了庄主,少庄主也不理会文人,就转而讨好少庄主的朋友。时时趁机接近肖神医。也不管少庄主发现了是什么下场,为了攀附权贵不惜牺牲色相,不知廉耻。肖兄,我承认我几年前是有进士做官的愿望,但现在已经淡了,根本称不上什么攀附权贵。要说权贵,我哪又只会攀附好客山庄?这道理是个读书人都会懂,就这样来讹我。还说些什么白吃白住,没出力气没出息赖着不走。再者,我对肖兄你更是君子之交,从未有过其它杂念。你我相处仅仅一月,我心知你把我当做知己看待,我又何尝不是。但人言可畏,人不留我,我也没有必要再死皮赖脸留下来了。这气我忍不下,也不想节外生枝。天一亮我就上京赶考,考不中绝不回来。”
刘梦云说完眼泪就滚了三趟,泪不成泣。
肖凉闻言大吃一惊,道:“这是什么理?简直无中生有!谁说你白吃白住?那次捉拿杜浩坤多亏有你提醒才能成功,那可是帮了大忙的!其他人都在场,怎么没见他们也跳出来提醒提醒!”
“话是这么说,哪个又不喜欢在背后传些流言蜚语。到了最后是是非非早分不清楚了,根本没法证明清白。”
“不能就这样算了!刘兄,你快说是哪些人在散播谣言,我找他们说个清楚!”
“万万使不得,肖兄,你武功再好医术再高,在这里你我都是外人,江家的门客如何,你一插手,定会说你仗势欺人。自己的名誉不保。”
“哪来什么名誉不名誉的。”
“肖兄,就算你不在乎这些虚的,也该为少庄主考虑。你想,他的相……朋友为了自己家的门客闹得厉害,他也脸上无光。”
肖凉一听有理,又道:“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