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嘴角往上弯了弯,展颜而笑。
陆铁音头一次瞧见他这温文含情的神色,不由得呆了一下,许久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你先前杀人的时候连眼睛也不眨一眨,现在怎么反而……”
“这些畜生可比普通人有情有义得多,若无必要,自然犯不着多造杀孽。”说着,笑容一敛,沉声道,“你干嘛呆呆盯着我看?不服气吗?”
“当然不敢。”陆铁音慌忙别开眼去,急急后退几步,忽的足下一点,纵身跃了起来,顺着道旁的某棵大树飞掠而上,直攀至树顶。然后右手一伸,将那雏鸟放回了巢中,再回过头来微微笑了笑。
彼时天色刚亮,日光沿着他的半边脸颊倾洒下来,映得那容颜如玉、黑眸似水。
宋玉声仰头望过去,恰好与他视线相触,顿觉眼前一晃,目眩神迷。直到陆铁音飞身而下,轻飘飘的落回地上,他才蓦地的清醒过来,低低咳嗽几声,道:“好俊的轻功。”
陆铁音面上一红,低头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应:“这一点微末之技,如何入得了宋教主的眼?我师弟的武功可比我厉害多啦。只可惜他从前为了报仇,太过急功近利,不小心经脉逆行……”
他话匣子一开,自然就滔滔不绝的赞起了自己的师弟来,万般柔情,尽数表现在了脸上。
宋玉声静静在旁听着,忆起那死在自己剑下的少年,心口竟似被针扎了一下,说不出的焦躁烦闷。于是蹙了蹙眉,将手一摆,凉凉的打断了他的话:“够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找吃的?打算活活把我饿死吗?”
“啊,抱歉,我马上就去。”
说罢,转身便走。
可惜陆铁音这一回的运气却不太好,在树林子里转悠了半天,也没寻到什么活物,最后只得摘了几个野果充饥。宋玉声本就心情不好,这下自是趁机将他臭骂了一顿,方才上路。
没过多久,两人便顺利走出了树林。但他们为了逃避追杀,一路上都专拣偏僻的小道前行,等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也只能随便找个地方露宿。
宋玉声的伤本来就还未痊愈,受了这一番颠簸折腾之后,更是恶化了几分。体内真气紊乱,夜里一睡下去,就被魇住了。
他先是梦见陆铁音手持利剑冲杀过来,满眼血丝,口口声声喊着要替师弟报仇。紧接着又瞧见满地鲜血,一道黑影缓缓从血雾中升腾而起,脸上覆着张恐怖如鬼的面具。
他大吃一惊,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想要抓住那个人的手臂,想要求他别再离开,结果却扑了个空。沉沉的黑暗弥漫开来,满掌血痕,欲哭无泪。
“严叔叔——”
宋玉声大叫一声,猛得从梦中惊醒过来,冷汗淋漓。他习惯性的抬手摸了摸脸颊,才突然记起那张面具已经丢失,除了从前的回忆之外,自己什么也不剩了。
有多久没有想起过那个人了?若是梦中能够相见,他情愿一直被困其中,永远不再醒来。然而,仅是毫无意义的奢望罢了,他无论如何努力,都代替不了另一个人的位置。
面具也好,回忆也罢,全是早该丢弃的玩意。只是,他心中的那个缺口,又该拿什么东西来填补?
第六章
四周安静得可怕。
宋玉声挣扎着坐起身来,望了望那无边的黑暗,心头阵阵恍惚。
越是希望忘记,就越是容易想起。无论是那一些算得上幸福的过去,还是那一个无法逆转的结局,总是不断的在脑海中浮现。
他眼看着那个人一步步走向死亡,他亲手将那个人的尸体烧成灰烬,他……面对命运,他似乎永远无能为力。
刺骨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开来,手指发抖,遍体生寒。
宋玉声悚然一惊,猛得意识到自己已入了险境,全身真气混乱、经脉逆行,分明就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他连忙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抱元守一、气沉丹田,尽力打通各处受阻的穴道。但或许是因为心绪不宁的缘故,他体内的真气反而越行越乱,全身忽冷忽热,掌心不断渗出汗来。没过多久,他便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再没有气力运功疗伤了。
宋玉声心中暗暗叫苦,明白自己已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若是强行打通经脉,定然会有性命危险,若是放着不管,则会落个武功全废的下场。
他咬了咬牙,正自犹豫不决,忽然感觉有人将手掌抵在了他的背上,一股热流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
他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只见陆铁音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了,正以本身的内力替他打通穴道、约束真气。
宋玉声心中一动,实在是惊愕万分。要知道,对习武之人来说,走火入魔乃是最危险的一重境地。功力不够的人若是贸然出手相助,极有可能枉送了性命。但此时情势紧急,他虽然感到惊讶,却也只好镇静心神,猛提一口气,继续运起功来。
在陆铁音的帮助之下,宋玉声的情况总算稳定了许多,顺顺利利的渡过了最险要的那一关,经脉尽通,真气畅行无阻。
但是这么一番折腾,却将两个人的力气都给耗尽了,刚一松懈下来,便即滚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陆铁音大口喘着气,浑身刺痛不已,却仍是嘿嘿笑了几声,问:“宋教主,你不要紧吧?”
“谁叫你多管闲事的?”宋玉声闭了闭眼睛,恶狠狠的嚷,“你晓不晓得刚才有多凶险?一不小心,你这笨蛋便也要跟着我一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