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酒师说:“老人家,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老人说:“怎么着,是你能打丧尸了还是我能打丧尸了”
调酒师默默把脖子缩回去,继续殷勤地伺候着陈陌。
陈陌刚受了大难,躯体心魂都痛得难受。
可他到底不是个习惯被人伺候的,被调酒师喂饭喂水喂的难受,还没痊愈就自己爬起来,默默地帮忙做饭整理房间。
调酒师叹气:“陈陌,你以后不跟着宋剑了吧?”
陈陌指尖轻轻一颤,铲子和锅底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刺啦”一声。
调酒师吓得心惊胆战,急忙爬到窗户上查看外面的动静。
陈陌见这人实在是太能聊,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让自己难受的话,于是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里没走?”
调酒师打了个哈欠:“我作息时间和你们不一样,我凌晨才睡着,外面大乱的时候我睡得跟死猪似的。等到我醒了,外面已经全是那群怪物丧尸了。我想着现在出去也是个死,还不如乖乖躲在屋子里,或许能逃过一劫。”
陈陌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倒真是福大命大。”
这里的房子大半都被蜘蛛丧尸们撞开搜了个底朝天,调酒师居然躲了过去。
调酒师嘻嘻笑:“我这人没别的特长,就是特别命好。”
调酒师没有问陈陌为什么没有被丧尸病毒感染,就像他曾经惊恐地看着那个佝偻的老人旁若无人地穿过尸群,默默地站在陈陌旁边,那些可怕的蜘蛛丧尸就慢慢退开,再也不去撕咬昏倒在地上的陈陌。
他知道自己从小运气好,小学和仇人正打着架,风就能吹倒头顶的晾衣杆,不偏不倚地砸在他仇家的脑门上。
这一次他活了下来,他没有问这一老一小是怎么活下来的,但他知道自己抱上大腿了。
很粗很壮的大腿!
调酒师谄媚地舀了一碗红枣小米粥,笑嘻嘻地捧去给老人喝:“老人家,您喝点,今晚我值夜。”
深夜,万籁俱寂,世界仿佛已经凝固了,只有风扫过树叶时,还能发出一点声响。
陈陌前几天睡了太多,现在睡不着,于是爬到阁楼上,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四周的动静。
他好像又回到了不久前,他和宋剑带着老人从老城区逃亡,逃到高程市。
那个时候,他和宋剑就在阁楼上轮流守夜,交换着缠绵的亲昵和耳语。
他早就该知道,宋剑对他的喜欢,远远抵不过对言若明的在意。
这无关宋剑和言若明到底有没有更亲密的关系,只是在宋剑心中,言若明永远是最重要的。
陈陌以为自己能跟上宋剑的脚步,他以为只要言若明研究出疫苗,只要世界末日结束,他就能和宋剑在一起。
可他跟不上。
当一个人不想等你的时候,你就永远都追不上他。
陈陌有些绝望地逼自己看清了现实。
宋剑甚至没有停下来等等他。
陈陌一个人坐在阁楼里擦拭着枪管。
以前他也是这样给宋剑擦枪的,宋剑会低头看着他,叼着烟在烟雾缭绕中模糊不清地低笑。
陈陌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从回忆中一点一点把自己抽离。
遗忘比想象中的更艰难,放下宋剑无异于对自己进行一场剥皮抽筋的酷刑。
过去的时光,他在宋剑身上耗费了太多,他需要一点勇气来告诉自己,这一切毫无意义。
背弃过去又怎么会是一件能轻易完成的煎熬?
调酒师鬼鬼祟祟地爬到阁楼上,小声说:“陈陌,凌晨一点了,我过来和你换班。”
陈陌说:“我睡不着,你休息吧。”
调酒师说:“我也睡不着。”
陈陌怔了一下,默默往旁边坐了一点,给调酒师让出了一点地方。
调酒师爬上去,坐在了陈陌身边。
他说:“陈陌,你什么时候学的玩枪?”
陈陌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宋剑教我的。”
调酒师说:“所以你就跟了他?”
陈陌低头擦拭着枪管,他不太想和一个如此陌生的人聊起太亲密的事,但是老人太老了,是个十足的长辈,除了他手里的枪,也就这个陌生人还能和他说几句话。
陈陌说:“他救了我的命。”
调酒师说:“救命之恩在这个世道里太常见了,哪有像你这么傻,被救一次就以身相许的。”
陈陌说:“你不明白。”
调酒师说:“陈陌,丧尸爆发的时候你是不是还很小?”
陈陌点点头。
那时候他还是个初中生,整天困在象牙塔里日复一日地听着上课下课的铃声,从周一盼到周五,从开学盼到放假。
那些枯燥无聊的日子曾经让人那么心烦,如今却再也回不去了。
调酒师说:“我看你就很小。陈陌,你知道吗,我在这里见过很多很多的人,他们看着又凶又狠,心却都被留在了过去。从丧尸爆发的那天开始,他们就再也没有长大过。陈陌,这是第四年了,是世界末日的第四年,可我每当闭上眼睛,就总觉得还睡在酒吧后巷的破出租屋里,睁开眼睛之后还是一个要上班的无聊日子。陈陌,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