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哪怕打断了骨头也要咬牙撑出所谓上国气度。
“贞安以为她们是无缘无故说的么?言官收了胡人的礼,自然要帮他们说好话。”蒋牧白冷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为眼前之利竟不顾后世子孙。”
他沉吟片刻,“今上的后宫和前朝不一样,今上是男子,子孙繁茂,大家世族几乎都有女子在后宫,为的就是那把龙椅,今上施政也颇多依赖他们,用纵横之术牵制四方,但这些家族树大根深,彼此又关系错杂,如今他们气候已成,为了皇位虎视眈眈,眼下已是烈火烹油,再不制一制他们的势头,怕要天下大乱。”
“杂胡和豪强,我以为,这是大盛如今最要紧的两个痼疾。”他昂然道。
“从善真知灼见。”十三赞道,她没想到“萧炎”心中所想竟然和自己如出一辙。
两人又聊了许多其它的,从时事到各地见闻,又从诗词到京中逸事,越聊越投机,到日暮西山,仍意犹未尽。
蒋牧白抬眼看天,原本目光中的笑意散去,又沉静下来,“如小姐,时辰不早,该告辞了。”
“的确。”十三道。
两个人却都没有动,似是要等对方先行。
又坐片刻,蒋牧白突然出声,“如小姐可有家室?”
十三心里暗笑,决定逗他一逗也出出这些天的窝囊气,遂道,“有一未婚夫。”见“萧炎”目光晦涩,怡然反问,“李公子呢?”
“算是有吧。”蒋牧白只觉得好似三伏天一盆冰水从头上浇下,冰冷透骨。
☆、第四十三回表错情糊涂受领询梦一疑云已现
从小店回来后好几天十三都在后悔,那日不该故意刁难“萧炎”,他答完那句话后脸色难看极了,随意告别就匆匆离去,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十三有些懊恼自己的小肚鸡肠,当时把话说开不就好了么,直接亮明自己的身份,皆大欢喜,现在好了,以后他知道真相平白要生出些隔阂。
思及此,她唤来铃兰研墨,决意写封信给萧炎挑破身份。
墨磨好了半天,十三咬着细细的笔杆也没落下第一个字,思过来想过去,都觉得不适宜,似乎总差了些什么,最后她决定放弃各种曲折隐晦的诗文,直接坦率心中所想,便是被笑话一次也无妨。
“自平城之会,慕君久矣,辗转反侧,忧思难忘。”细细写下这行字,笔中带着股缠绵的味道,怕萧炎不开窍,特意强调了下自己的身份,“十三敬上。”
写完后很得意地封了信封,标上庄维桢三个字,交到铃兰手上,“铃兰,帮我把这个交给侯爷,让他务必要看,就说看了以后自然明白。”
如此郑重其事,铃兰不敢怠慢,马上就去找了玉姑姑,当天晚上这封信就到了萧炎桌上。
双林和传风二人偷眼瞟自家主子,万分好奇庄小姐到底写了些什么才让公子露出这种奇怪表情,既怒且喜,想看又看不下,想丢又丢不开,实在是纠结得很。
好半天,他们才听到自家公子不那么有说服力的轻骂,“下流。”
因为前一阵那份详尽的报告,萧炎知道十三的小名,也知道他们多年前曾在平城相会,是以并不对这封信的内容奇怪,只以为十三指的是当年之事。
萧炎知道自己生得漂亮,但他是真的没想到那么多年前十三就对他倾心难忘了。
“小小年纪,怎么就……”萧炎没说完,声音就低了下去,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厌恶。
强自镇定,他把信递给双林二人,轻咳一声无所谓道,“她写了这样的信你们看看,帮我参详一下该如何回。”
扫完信上的句子,双林二人脸色发红,没想到未来夫人平日一声不吭,写起情话竟是这么——勾人。
双林想了想道,“公子,你想让庄小姐怎么以为呢?”
“如此轻狂之语不能顺着她。”萧炎斩钉截铁道。
“那就不理?”传风问。
萧炎犹豫,“如此似乎不大妥当。”他拍板道,“拿笔来,我亲自回她。”
他提笔刷刷就写到,“当日狼狈历历在目。”姿态摆得足够高,好让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么随便几句话就可以蒙骗过去的。
可写完后又觉不足,画蛇添足补上一笔,“然实则率真可爱。”别人说了这么多句好话,回她一句算还礼了,毕竟是自己夫人,还是给些面子好了,萧炎心里寻摸。
十三这几日心情不错,首先就是收到了“萧炎”的回信,当然她把主要关注点都放在了后半句话上,另一件就是她收到袁成佩的消息,她要进京了。
袁成佩在家中呆得郁闷,和家里人相看两相厌,索性卷了包袱到京城来闯荡。
她给十三递了信,两人约好在她住的悦来客栈见面。
十三此行便是来见许久未见的好友。
“十三!”刚踏进客栈,十三就听见了精神的招呼声。
她左右四顾,才顺着声音看到了袁成佩的脑袋,正在二楼栏杆边趴着看自己。
十三也挥挥手,回道:“梦一!”大步走上楼去。
袁成佩将她用力一搂,“贞安,好久未见,你还好么?”
“我很好,梦一,快放了我。”十三拍拍袁成佩的肩膀,“你和阿放还好么?”
“好,都好。”袁成佩哈哈一笑,“你走了以后守之嘴上不说心里记挂惨了,饭都少吃了许多,你不在她也算独领风骚,风头被她一个人出尽了,她让我给你带话她过了春闱就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