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儿子,他随父出征;作为军人,他死于征途;作为哥哥,他敲晕了凌涵;作为爱人,他不惧任何牺牲。
这才是我,才是配得上哥哥的凌谦。
是的。
如果注定死亡,这是没有遗憾的死亡。
虽然,我是如此地舍不得。
战机的颤抖终于到达崩溃点,骤然跌入毁灭前的寂静。
高强度的合金在宇宙的面前俯首称臣,战机外部零件一层层剥落,蔓延至关于驾驶员生存的驾驶舱。
嗤卡!
驾驶舱壁隐现一条细缝,转瞬扩大到半个驾驶舱,终止一切。
甚至来不及感觉痛苦……
…ap;………
银华号剧颤着发出巨响,瞬间跳离第五空间,成功跃入另一个不受水华星爆炸影响的星域。
战机悬浮于这平静得不像话的漆黑世界。
凌卫第一时间扑向控制板,颤抖着指尖
翻查通讯记录,银华号在不久前曾和凌谦的战机进行过通话,这里面保存着凌谦战机的通讯频率。
凌谦,你在哪里?
快来会合!
通讯频率被调出来,凌卫发出通话申请,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每一根神经被惊惶扯紧。
为什么不回答?
通讯器被损坏了吗?
是还未离开第五空间,还是,跳跃时无法确认方位,跳到了更遥远的,接收不到通讯信号的星域?
通话,和我通话呀!
凌谦!
……这……是哪里?
一把男声传进耳里,凌卫刹那间心头涌上狂喜,凌谦!
但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完全会错了意。
声音并不是从通讯器里传来,而是来自身后。
凌谦在后颈上砍的那一下,力道非常重,被打晕的凌涵,现在才终于醒来。
你在银华号上。我们已经离水华星很远,刚刚从第五空间跳跃出来。
凌谦呢?凌涵一旦恢复清醒,开口总是戳中最要紧的地方。
…………
哥哥?我在问你,凌谦在哪里?
凌卫把头转回到控制板方向,焦躁地按着通话键,咬着牙,他很快就会赶来和我们会合。他可以成功跳跃,他是我的导师,经验和技术都比我更好。
驾驶舱里,沉默忽然笼罩了一切。
只余单调却激烈的反复按下通话键的嘀嗒声。
在凌卫几乎把手指按断在通话键上之前,一只手掌伸过来,用力地阻止了他继续下去。
凌卫转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三弟。
哥哥……
不可以,不许,凌卫忽然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什么也不许说。
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凶狠,然后,又从极度的冰冷中,崩溃成刺痛的热流。
他像受伤的动物一样,眸底满是哀求,怔怔地看着凌涵。
凌涵的薄唇,却还是在他窒息般的惊恐中,缓缓开启了。
哥哥,凌谦没能出来。
不许说这种话。你不了解凌谦。凌卫用尽力气,说出来的声音,却很轻,他比你所知道的,更为坚强。
驾驶舱非常狭小,两人的距离很近。
凌涵再靠近了一点,近到肌肤彼此贴上。
深深地凝视时,彼此能见到对方眼眸中倒映出的,创痛难忍的自己。
爸爸不在了,凌谦,他也不在了。
不要妄下判断。水华星的情况我们还不清楚,你一开始就被打晕了,刚刚醒过来,脑袋也不清醒,凌谦他……
我们是孪生子。
凌卫陡然僵硬。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塌陷。
就像,忽然被这一句击穿了心房。
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算孪生子,那又……那也不能说明什么。
足以说明很多。凌涵苦笑着,身子前倾,抱住凌卫,在他耳边低声说,哥哥,带我回家。
湿漉的腥红热流,从凌涵喉头涌出,随着搅断肝肠的剧痛,喷溅在凌卫的肩脖上。
染红贴身的驾驶服。
没有妄下判断。
因为,这种痛,这种,失去与生俱来的一部分的剧痛,是如此凛冽,独一无二,来自曾和他共享同一个zg的那个人,在生命消逝前最激烈的呼唤。
凌涵是被痛醒的。
在失去孪生兄弟的那一瞬间,他痛彻心扉地醒来,看见哥哥伏在控制板上,疯狂地按着通话键,发送永远不会得到回应的信号。
在痛得吐血,痛得晕死过去之前,凌涵强撑着给了他即将崩溃的哥哥一个拥抱,第一次说出了他作为弱小的三弟,向哥哥提的要求。
哥哥。
带我回家。
第十六章
水华星惨案,震惊联邦。
如此巨大的灾难,即使是联邦军部,也无力和无心再做太多隐瞒,灾难的相关报道随之替代凌卫指挥官失踪事件的位置,占据所有媒体头条。
以爆炸的水华星为中心,代表了末日的爆炸波扩展至六百万光年外,所经之处,超过一万度的高温和有绝对杀伤力的穿透s线,让所有生命烟消云散,无一幸免。
这片死域里,唯一留下的是四颗光秃荒芜的副星。
大爆炸改变了四颗副星的运行轨道和自转速度,也摧毁了星体表面的一切。
包括人、动物、虫蚁;包括森林、湖泊、山峦;包括曾经密密麻麻的,热火朝天的能源开采点,包括森严坚固的军用工事……
像死神高高在上地伸出手,把这一切如在黑板上抹粉笔字一般,不留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