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俊和尚就丢了魂儿,分明是想跟人家走,哪里还顾得了死不瞑目的相公!妇人的脸一阵泛白,把荷包递回去:“小师父!你的心意妾身心领了,但是这钱不能要,你收回去罢。”
邈梵皱了皱眉,想扯开袍角,哪知妇人不松手,非要把钱还回来不可。他劝道:“施主且收下,买口棺木葬了尊夫,观自在菩萨行大悲,行大悲者凡见苦痛,愿拔除其苦,救苦救难本就是出家人该行的善。阿弥陀佛。”
原来他是做善事,这下其他人不再胡言乱语了,刚才打趣的那人也讪讪的不好意思,自觉有些龌龊。站在人堆里的两位姑娘正是黄小姐和小荷,小荷见状唏嘘感慨:“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好人呐。”
黄小姐只顾盯着檀邈梵看,眼睛里流光溢彩的,像是落进了彩虹。她忽然支使小荷:“去,拿十两银子给她。”
小荷一时没听清:“啊?”
黄小姐轻笑:“去呀,会会这呆子。”
两人正在僵持,小荷过来一把抢走邈梵的荷包,然后把一锭银子放在妇人手中,脆生生道:“我家小姐给你的,让你回去好好把夫君安埋了。”妇人感激不尽,直向小荷磕头,嘴里念叨着谢谢。小荷也不阻止,只是说,“别谢我,银子是我家小姐给的,人在那儿呢。”随着她一指,邈梵看见了黄小姐。
黄小姐笑容温柔,轻声细语道:“奴家万万担不起这样的大礼,夫人快请起。”她示意让小荷把妇人扶起来,又好言劝道,“夫人节哀,当务之急是把尊夫的身后事办了,您可别哭坏了身子。”她安慰了妇人几句,又问以后是否有着落,妇人说打算去投奔娘家兄弟,黄小姐便说如是一来甚好,“奴家虽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但路见不平总是要帮一帮的,以后夫人有依靠,也就不会再做这样的事儿了。幸亏碰见的是这位面善的小师父,若是歹人,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言笑晏晏,一边说的时候一边有意瞟檀邈梵,似在打量他的反应。
檀邈梵面无表情,不笑也不说话,老僧入定般站在那里,眼睛好像是盯着小荷手里的荷包的。黄小姐觉得没趣儿,便不跟几人盘桓了,随口跟妇人说了几句客套话,拨开人群便离开了。不料她们还没走远,檀邈梵竟追了上来。
“施主留步!”
黄小姐好像没听见,一个劲儿埋头往前冲,邈梵紧紧追随,直接跟进了一条小胡同当中。小胡同两侧是灰白的墙,地上砖石古旧破损,歪歪斜斜的,檀邈梵都以为要追不上了,谁知抬头看见黄小姐一个人站在胡同底,回过身来眨了眨眼,远远就能瞧见她密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扑棱扑棱。
原来是条死胡同。
檀邈梵放平步履缓缓走过去,刚刚在她跟前行了个礼,还没说话却被她抢先了。
“你这小和尚跟着我做什么?”
似是质问,又像戏谑。邈梵刚要答,黄小姐却咯咯娇笑起来,掩嘴儿道:“嘴上说什么救苦救难,道貌岸然的家伙,实则还不是个六根不净的花和尚!你说,为什么跟着我?嗯?”
檀邈梵抬起眼,见她长相确是黄小姐无疑,可神态作派跟在大牢门口见的那人大不一样,彼时她是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走路都不露鞋尖儿,端庄沉静,如今却跟他嬉笑逗趣儿,虽说娇俏活泼,但反差大得愣是不像同一个人,令他狐疑不已。
黄小姐歪着头:“怎么,我就那么好看?”
他的表情有些迷糊,惹得她又喊了声呆子,逼近一步把脸凑到他眼前。放佛剥壳儿鸡蛋般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嫩的能掐出水来,就这样杵在邈梵眼皮子底下,桃花唇瓣儿还微微嘟着,直把他紧张得喉咙眼儿发涩,支支吾吾。
黄小姐又是笑,提起一个灰色荷包故意在邈梵面前晃悠,指尖细白若嫩葱:“想要这个?”
檀邈梵跟着她正是寻荷包,见状躬身一礼:“请施主归还贫僧。”
黄小姐含笑反问:“你说荷包是你的就是你的?证据呢?”
邈梵指着说:“我的荷包上绣着莲台。”
黄小姐瞟了眼,见荷包一角确实有朵莲花,她眼珠转了转:“天底下绣莲花的荷包多了去了,我的丫鬟还叫小荷呢,荷花莲花本同根,光凭一个绣样怎么就能证明是你的?”
邈梵道:“这不是一般的莲花,乃是如来法座十二品莲台,是我佛门中人之物。”
黄小姐怔了怔,不料他看着呆闷倒有几分伶牙俐齿,不过她岂是甘拜下风之人,转瞬又是一笑,指尖勾着荷包络子甩,“你这小师父好没品!不是说好救苦救难的么,刚刚还仗义解囊相助,怎么现在又要把钱要回去?难道佛祖就教了你出尔反尔?”
“可是……”邈梵与人和气,不愿说重话,但现下的状况也不得不开口,“贫僧是要赠予刚才那位女施主的,却被您拿了……自然得要回来。”
黄小姐咯咯笑:“小师父,你说你是想赠给那位女施主的对不对?”
唔?邈梵不料她不仅没生气,反而这样问了一句,遂老实点头:“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