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宁竟也没去收拾地上的残碎,而是起身又去拿了个新茶盏倒了一杯,又端了过来。
“我扶您起来,喝盏茶活动活动吧,也消消气。”
他甚是轻和的对着榻上的宁政言道。
宁政压着气又喝了半盏。
薛宁就又劝道:“老太爷,您就听我一句劝吧,二、奶奶这些年为府里尽心尽力,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是心明如镜,她是真的为府里打算的,现在二姑娘嫁到了王府里,哪有立即就把陪嫁要回来的道理?便就是随便嫁到个普通人家,这女子一旦出嫁就是夫家的人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拿咱们前头那位二、奶奶来说吧,她人都不在了,那陪嫁也是咱们家的,乔家没来人要是正常,便就是他们要了,我们也是绝对不能给的不是?您想想,如果二、奶奶真的把二姑娘的陪嫁田庄要回来了,这事肯定也是会传出去的,别的且不说,就单说这事如果入到了乔家人的耳朵里,那前头那位二、奶奶的陪嫁,他们乔家的人岂不是更能理直气壮的过来咱们家要了?”
宁政本对他一直都不错,他也是从来都是只侍候着宁政一人,尽心尽力且是一回,府里的事务他却是几乎没怎么沾过手的,以前有周睿,后来有陈佩青和她身边的人,他的职务除了照顾和陪伴宁政之外,就是这怡松园的上下,出了这个园子,他什么也不管。
也正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沾染过,关于府里庶务的问题他也就从来都没有插言过,今天不知怎的,竟像是要与宁政言语个一二来了。
宁政只当他是关心则切,但是明白他是出于一番好意是一回事,这心里的火气压制不下就是另外一回事。
宁政看了看他,也不计较他现在竟然和他谈论起府里的庶务,只计较他竟然是帮着陈佩青说话,此时说话哪里还有半分好气:“你把你家婆娘给我叫进来!”
薛宁没去,而是连忙伏低作小,当即慌张的跪在榻边道:“我家婆娘在老夫人跟前劝说呢,这里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老太爷您可千万不要动怒,仔细身子要紧!”
宁政拍了拍被沿:“我让你去叫你家婆娘过来!她在珍儿的身边劝什么?让她回头劝劝我,别把老二媳妇逼到没路走是不是?反了反了!你们一个个都反了!滚出去!滚!”
薛宁眼里都含上了泪,道:“老太爷,您息怒啊……”
“我息怒?你们一个个恨不得把我气死了事!我知道,你们这是看我们两口子活不了几年了,这府里的大权还都在老二一房人的手里,不敢得罪新主子是不是?她陈佩青要是能指望得上,我也不至于把她逼到这步!你们都当我老糊涂了,要握着家产不给子孙?那陈佩青的女儿是我宁家的子孙吗?我瞎了十几年,我现在看清楚了!你们莫要为了他人做嫁衣!你们夫妻俩跟了我一辈子,竟然等不及我两腿一蹬,这就要反了!你这样的狗奴,我留你作甚?!快滚!”
薛宁的老泪淌了下来,咬着唇,隐隐竟然看得见淡淡腥红的血丝,他就这么咬着唇,终究什么也没再说下去,而是就地朝着宁政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时,额头都破了皮,血珠就滚了出来。
“老太爷!府里的事情您就别再管了!您身子要紧!”
宁政一把将手边的茶盏拨到地下,喘着粗气骂道:“你给我滚!全都给我滚!”
茶盏在薛宁的脚畔摔成粉碎,茶盏里本还有水,也四面飞散了一地,薛宁没躲,半晌后站了起来。
“我去叫人来收拾。”
他人还没走出去,身后宁政一声又一声的滚就又响了起来。
门帘在身后落下,他抬袖狠狠的把眼泪拭了,抬步走了开去。
到了门下无人处时,回廊处有镂空的石窗,他站定在那里,半晌未动。
像是走了神一般,又像是魂儿飞去了一半,好半晌,他才僵硬着手,朝着石墙击了三击,这动作一做完,绕过回廊,再也没回头。
怡松园仍旧静的超乎寻常。
宁政在榻上仍未起身,薛宁走后他好半晌也反不过来这口气。
薛宁说的这些他何尝不明白,可是还能怎么样?
陈佩青先前敲了宁家一笔来给宁芸办嫁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了,想着只要对陈佩青母女够好,这个不是自己血脉的孙女到底也养了这么些年,怎么也得记挂着宁家的恩情。
并不是因为觉得宁芸给祁蘅抹了黑宁家给祁蘅抹了黑而让宁家不能再指望瑾王府才做这个决定。
而是事情都到了这一地步,他们宁家对陈佩青那么好,把宁家的一切都交到陈佩青的手里了,现在事情成了这样,陈佩青竟然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没到他们二老的跟前说过一句。
他这才计较。
计较的是宁芸的陪嫁,陈佩青又不是掏不出。
陈佩青能握着乔清婵的陪嫁至今,那些都是能生出大财的产业,府里多少年都没跟她计算过,就连宁芸出嫁的嫁妆都没提起过这件事,这件事办砸了,她陈佩青也是在商圈里打混练出来的,怎会不知道平衡。
对外,她陈佩青长袖善舞,拿了别人的就还给人家另一些来交换,这种等价交换的道理她不是不懂。
对宁家不是如此,完全就是因为宁家对她从没有计较过,她就对宁家予取予求,根本就不去交换了。
想到这里,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他还能活多少年,这个家不早晚都是孩子们的?宁家大权都在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