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很无聊?我能陪你说说话解闷来着。再者你别小瞧这两桶鱼,昨儿夜里你有没有揉揉双肩?怕是没有吧!”跟在他身后,豆苗儿继续自说自话,“那今儿双肩肯定又酸又软,陆家哥哥,你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没个人照应怎么行?我多不放心啊!你也不必心疼我,我腿脚利索着呢!你知道大家为啥叫我豆苗儿么?因为姥姥姥爷刚接我到泖河村的那段日子,我特别瘦,细胳膊细腿儿的,大家都说像地里刚生出的豆苗儿。姥姥姥爷心疼,日日带着我爬山,摘野果,放笼子捉野鸡,或是在林子里捡栗子。所以我从小就特别会走路,可以走好远好远的路……”
陆宴初担着鱼,不得不承认,双肩的确酸痛。
那道喋喋不休的嗓音不停从身后冒出来,扰得他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心思又乱成了一锅粥。
陆宴初面色发烫,拿她实在没辙。
说什么不放心他,又说让他不必心疼她,他哪儿就心疼她了?倒是惯会往脸上贴金。最后她还使出了一招苦肉计,讲述起“豆苗儿”的来历。
陆宴初眸色暗了暗,她此时说得酣畅,面上神采飞扬,瞧不出一丝伤心或悲痛,但心中是不是也真如表面上那般若无其事?
当年她家出事那会儿,他正为母亲严重反复的病情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没有心思搭理别家的祸与福,只依稀知道她爹生病去世后,赵家那些个叔叔伯伯如同豺狼般随意夺去他们家的物品,更多的应是他爹多年创作的心血,后来,她娘被恶言恶语气得一病不起,不过数日,撇下她撒手人寰。
赵家祖上擅长竹雕,能用简简单单的竹子雕刻出各种栩栩如生的艺术品,随着世道变迁,竹雕逐渐被人们接纳喜爱,并作为文雅之物被懂得欣赏的人买来珍藏,赵氏竹雕因此在众多竹雕里脱颖而出。
但在赵家所有兄弟中,唯有豆苗儿父亲最为出色。怎奈他长期沉迷于钻研竹雕,身子并不怎么健朗。
赵家竹雕生意做得不错,在外地接连开了几家铺子,举家都搬去外地,除却逢年过节或是祭祖,鲜少回到小镇。但豆苗儿爹却一直不肯离开,只因他们这方水土好,山中养出的竹子最适合作为雕刻的原材料。因着赵氏竹雕里的精品一直出自豆苗儿爹的这双手,赵家人自然乐见其成。
他们吸着豆苗儿父亲的血赚钱,却在她爹去世后,冷漠无情地欺辱孤儿寡母……
阳光明媚,他们两人一前一后,与昨日走的是同条路,心境却迥然不同。
陆宴初沉默地担着鱼,豆苗儿说一会儿歇一会儿,尽管陆宴初不咋搭理她,她依然说得兴高采烈。
他静静听她说做菜做果酱的趣事,还听说她念叨养的那一双猫狗。猫叫黑妹,因为是只母猫,全身黑不溜秋的,于是就取名字叫做“黑妹”,大黄呢以前被姥姥叫“旺财”,她觉得这名儿遍地都是,说不定一叫旺财,四面八方都跑出几条狗出来了,所以她郑重其事的征得姥姥同意,便将“旺财”改作“大黄”了。
“大黄可乖啦!黑妹也很懂事。”豆苗儿左手晃着几根刚拔的狗尾巴草,右手捧着束颜色各异的野花,笑得灿烂,“陆家哥哥你不知道,上次邻村那个叫刘二霸的,他……”言语蓦地愤怒,豆苗儿用力晃着狗尾巴草,说到这里,却突然止了声,不耐烦道,“罢了罢了,不提那个讨厌的人。陆家哥哥,我给你说说它们别的有趣的事情,有一次呀……”
陆宴初偏头朝她望去,她胸前那条麻花辫伴着她说话走路的动作上下起伏,左右晃动,煞是活泼可爱!
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却又在心内暗叹一声。陆宴初摇了摇头,他们两个有很多相似之处,最像的是如今都没有亲人。
可他与她又有所不同,他习惯寂寞孤单,也只有孤独才能让他全心全意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但她却向往温暖热闹……
他们终归还是不一样。
到镇上卖完鱼,临近晌午,两人一起回来。
泖河河畔,清风中,陆宴初驻足,他面色平静地将预先留的两条鱼递给她:“再过月余,我要赴省城参加今年秋闱。前几日从镇上搬到竹林小屋,也是为躲个清净闭门读书备考。所以……这两条鱼你不必再给我送来。”
“好。”豆苗儿抬眸,对上他如潭水般深邃的双眼,乖乖颔首。
“那我先走。”
“好。”定在原地,豆苗儿目送他背影走远,她刚欲转身,蓦地想起来地往前追了两步,在他身后喊道,“陆家哥哥,你记得晚上睡前多揉揉双肩,这样明天就不会太过酸痛啦……”
陆宴初猛地驻足。
忍住没回头,顿了须臾,他重新拾步,毫不犹豫拔步离去。
他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帘,豆苗儿低眉看了眼手里的两条大鱼,难免有些兴致缺缺。
好生奇怪啊,她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心底有点捉摸不透,她怎么觉得陆宴初方才不太对劲?他与她说话的语气,他看她的眼神,真是哪哪儿都透着古怪!
哎,想不通就干脆不想了!因着他特地留下的叮嘱,豆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