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吉返家后,便开始用砂锅熬药。一个时辰后,药好端至房中。但见占吉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鼻中发出丝丝喘息之声,令元吉为之惊悸。
“大哥,吃药了。”说着将他扶到床栏上靠着。占吉艰难地睁开双眼,满含苦涩道:“我的好兄弟,我怕是活不长久了。”
元吉急忙安慰他:“大哥休出此言,你不会有事的。吃过药过一段辰光就会好的,放心吧。”
占吉凄惨地一笑道:“好兄弟,我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碧林,他生来脾气犟,快二十岁的人了,连份工作连个媳妇都没有,万一我死了,哪他的婚事就只能拜托你了。”说着便已老泪纵横饮泣不止。元吉急忙替他按胸捶背。这时碧如递着药碗进来,他走到床前,用勺子喂着父亲。看到儿子从小就懂得尽人之孝道,不由苦中生乐。他对碧如笑着,虽是苦笑,但笑意遍布在他的眉梢眼底。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的病痛,心情开始变得平静。
“若是碧林也能象你这样懂事就好啦。嗨,”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刚才被我说了几句,便不知跑哪去了,出门快半天了,到现在未归,真是气死我了。”说着怒意又涌上心头。碧如见父亲又气喘起来,便好言相劝:“爸,这个时候,你是最不能生气的,你应该高兴才是。俗话说,量大福大,我希望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占吉噗哧一笑,渐渐忘了病痛:“阿福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我虽然命苦,但我还是欣慰,老天赐给我这么个乖儿子。”
正自说话间,碧林突然出现在门口。占吉一见他顿时板了脸:“碧林,你死到那里去了?到现在才回来?”
碧林呶着嘴玩弄着衣角喃喃道:“我,我到老三家去了。”
提起老三,大家都黯然无语了。老三是个出了名的赌棍,到他家还用问,准是又去赌博了。元吉见他垂头丧气,估计他这次又输得很惨。为了不让兄长再受打击,他灵机一动,将碧林拉到门外悄声问道:“你是否又输了?”
碧林耸拉着头一语未发。元吉情急之下伸手摸了下他的口袋,果见里面空空如也。元吉一惊,迅即将几张纸钞塞进他口袋,低语道:“待会知道怎么跟你父亲说话。”
但见他愕然无语,元吉便知他犯傻了,于是俯在他耳畔叮嘱了几句,碧林这才表示照办。然后,叔侄俩又返回内房,一进门,占吉就问:“是不是又去赌了?说,到底输了多少?”占吉咳嗽,碧如忙给他捶背,片刻,稍显好转。
碧林呐呐地说,有些心慌,有些心乱。“没输没赢。”
占吉试图撑起身来揍他,“你还敢骗我,哪我给你的二十块铜钿呢?哪去了?”
元吉乘机朝他递了个眼色,碧林这才将二十块钱呈到父亲面前。占吉虽然舒了口气,但仍是一脸怒容:“你为啥非要去赌?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赌博没好处,有多少人输得倾家荡产,走投无路。你难道不知吗?”
过了好半天,碧林才低声呓语道:“我见爸病重,想去赢点药费。”
未等占吉开口,元吉便抢着说:“虽然赌博是不好,但念你也是一片孝心,这次就原谅了你,下回可不准再去!”
“晓得了。”碧林低声沉吟道。说也奇怪,占吉的病情非但没有恶化,而是有了明显好转。于是,占吉便催促元吉,尽快设法替碧林找份活做。元吉一时情急,建议他去跟娘舅邱国忠学做泥瓦匠。占吉拍拍胸口,连声称好。
翌日清晨,当元吉前来叫他时,发现碧林已经先走一步了。怕路上有甚意外,元吉便沿着山路匆匆追去。
“碧林,碧林!你慢点,等等我!”元吉越过黄石牌,未见碧林的影子,只急得蹬足叫苦。其实碧林根本未走黄石牌,而是抄近路翻越孙家岭而下。当元吉匆匆赶到邱家,邱国忠早已和碧林登船上路了。因为在当时,包工头为了多赚钱,泥匠们必须跟着他起早摸黑,从天亮一直干到天黑。
清晨,晓雾笼罩着大地,刚钻出水面的秧稍上,积着一颗颗明净透亮的水珠。一进田乡光福镇,便见河边一块块绿茵茵的稻田被笼罩在晨雾之中。
小船停靠在杨树街口,船停稳后,邱国忠便吩咐众人开始动手搬运脚什板及毛竹。碧林记得十个人来回跑了十几趟才搬完全部脚什。
邱国忠将众人领至工地,见东家还未出来,便借机向碧林作了一番介绍:“今天这个新开工的作场,哪可是光福最有权势的府祥生府镇长家的花园。他将要建一垛几百米长的围墙及凉亭鱼池阁楼。这是我平生所接手的最大最具风险的一桩生意。所以这次聘请的都是本地最有名气的香山老师傅。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虚心向他们讨教。”邱国忠谈起本行来似乎津津乐道。毕竟他已做了几十年,如今又当了作头,精于此道。
等了片刻,邱国忠见东家还未出来,便主动推门进去。走进府家庄院,只见地下铺满了整齐的方砖,园中栽着几枝含苞欲放的红梅和色黄如蜡,清香四溢寒冬独放的蜡梅。墙边栽着十枝一群的慈孝竹。再加上走廓口摆着几盆枯峰壁立,古老奇特,盘根错节,疏影婆娑象征千年古雅姿态的古桩盆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