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榕树下有个小土坡,灰色墓碑上刻着邹吉芬的墓志铭,三年前因胃癌晚期治疗无效去世,后便葬在了这里。
她摘下墨镜,俯身将花放好,黑白照片上的女人一如记忆里带着淡定的笑意望着自己,最后的那段日子其实邹吉芬过的并不如意,苏颜曾见过病房被子上那被咬破的一个个带着丝线的破洞,这是疼痛到来时最明显的体现。
那会她常陪邹吉芬聊天,聊过去,聊未来,聊了那么多,最后她留下的那句话却是:“苏颜,对不起。”
这句话是替她儿子说的,苏颜明白,得知邹吉芬病情的第一天她便为自己的儿子做了个请求,然后在无任何预兆的情况下苏颜和司木领了结婚证,并没有办酒席,甚至没告诉除邹吉芬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苏颜一次次的妥协,可每一次的妥协都同时加重一份邹吉芬的心里负担。
不爱司木,这个事实谁都明白。
可人之将死再大的错都显得微不足道,只是还没等苏颜有反应,邹吉芬就闭上了眼,眼角甚至还有泪。
苏颜起身,拍了拍司页的肩,“快跟外婆问好。”
司页听话的跪了下去,娇声娇气的开始唠叨自己上学现在越来越累了,不过成绩越来越好了,她还开始学画画和学钢琴,又认识了很多小朋友,想念外婆煮的水泼蛋了,别人做的都不好吃。
苏颜听的差不多了,又拍拍自家姑娘的头,“好了,走吧,我们以后再来看外婆。”
司页起身拉住苏颜的手开始下山,仰头望着她,“妈妈,我们以后还每年回来看外婆吗?”
“是啊。”
“就算我上初中上高中也来吗?”
“嗯,可以请假。”
“那以后能不能让爸爸也来?”
苏颜低头和司页对视,小女孩黑白的双眼异常的清澈,眸底是满满的疑惑和请求。“为什么要让爸爸一起来?”
“妈妈都不知道。”司页撅嘴,“爸爸没来可伤心了,上次回到家他在书房呆了整整一晚上呢,我半夜上完厕所偷偷去看了,我看见爸爸在哭。”
苏颜对司木是依旧有着芥蒂的,有些东西不是说忘了就能忘了,也不是随便能忘得,这么多年过来她基本很少和他有交流,司木不无辜,但过得也确实不容易,每晚他解决完需要也都会强制的搂着她睡在一张床上,苏颜的睡眠一直不好,一度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最后只能依靠药物进入睡眠,因此她并不知道司木也有离开的时候,那个强制到变态的男人。
“妈妈,妈妈!”司页拽了拽出神的她,“以后让爸爸也一起来吧,好不好?我不喜欢爸爸伤心,很可怜的。”
苏颜看见司页的眼底已经泛起了泪花,司木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是异常娇宠的,她明白这两父女的感情有多深。
“好。”她勉强勾了勾嘴角,“明年让他一块来。”
“妈妈真好!”司页俏生生的说了句。
开车回n市,心里装着事苏颜特意挑了条小路慢慢跑着,路过一座山脚下的小村庄,一片的破烂平房,还有一家破旧的杂货店。
“口渴吗?要不要喝什么?”出来的时候忘记拎上司页了,因此一点吃的都没带,之前这孩子吃东西几乎都不带停口的。
司页盯着自己手中的游戏机,头都没抬的说:“我要牛奶。”
苏颜皱眉,“你一直玩这个都不累?想吃什么自己去挑。”
“不要,妈妈给我挑就好了。”
苏颜一把从她手中夺过游戏机,严肃道:“自己去挑听到没有?”
“哎,我都要通关了,还我还我,会死的。”司页挥着手嚷嚷道。
“你还能拿这当饭吃?”
“不要不要,我和爸爸说好了等我全打出来了他就带我去游乐园玩。”
苏颜甩手把游戏机扔到后座,“就不知道学好,你一路都玩多久了?赶快下车。”
司页狠狠踢了踢脚,大叫,“妈妈是坏蛋。”
“是是是,我是坏蛋!”苏颜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马上下来。”
司页又瞪了她一眼才慢吞吞的开门爬了下去,跟着苏颜往里走。
杂货店很小,里面的东西也很有限,电视机正‘哇哇哇’的放着广告,却一个人都没有。
苏颜在柜台上隔着有些脏的玻璃看了看,摆放的饮料只有矿泉水和几种果汁,看着也就那矿泉水干净点,她道:“司页,这里没有你要的牛奶,喝水吧!”
小姑娘扯着自己的粉色小裙摆,哼了声,“那就那个吧!”
苏颜瞟她一眼,呵,小妞脾气还挺大。
正要叫人的时候后面的隔间传来细小的声音,随后是明显的脚步声,伴着男人的询问:“需要些什么?”
充满磁性浑厚的嗓音让苏颜愣了下,随后猛地抬头看向那个方向,狭小的隔间里走出一个体格高大的男人,穿着拖鞋,灰色休闲裤,黑色线衫加一件正穿到半途的银色外套,衣服的质感可以看出已经用了不少时间,衬着那黝黑的肤色整个人显得很狼狈,但又透着一股矛盾的颓废美。
“马成磊!”她近乎无意识的呢喃道,眼眶在下一秒就潮湿起来,苏颜连忙转头望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