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去世虽让人悲伤,但也很快过去,毕竟走得安详,生前便有许多交代,也算是喜丧。李忆之升了初三,还是要去青龙集,与尚兵张权两人在青龙集两处求学。那时学校小学升初中十分简单,远近只有这么一所小学、一所中学,考试也只是区分了好班差班,都有学上,除非家里缺劳力。结果是小学的同桌到了初中极可能还是同桌。
尚兵张权已没了上学的心思,眼见得要去外地,学习便是懈怠了。他们倒是对高考嗤之以鼻,又不能当饭吃,考上也不过是个工作。至于当官,他们从来没想过。王欢仍然拼命学习,如果没有考学这条路,估计人也已经崩溃了。尚兵与王欢还是眉来眼去,王欢俨然以尚兵媳妇自居,言语中对尚兵与别人显然不同。有些学生也看出两人颇有些暧昧,只是想到王欢经历,痛惜关心者居多。
李少峰送走老和尚,也是大病一场,拖延了尚兵张权前往外地的时日。其实,两人随时可走,不过李少峰按照古制,要他们留下,守孝三个月,另外还有些交代。而且王欢的事仍未完全解决,尚兵心中不定,张权与尚兵素来焦不离孟,也只好留了下来。按张权的意思,干脆真的私奔算了。到了外地,凭着自己的智谋,两人拳脚,养活三个人没有半点问题。只是王欢未到山穷水尽,加之葛老师为人极好,三人也不愿做的鲁莽。
李忆之和武少虹初三仍是同班,这时学生之间男女之防更甚,男女已经分开而坐。李忆之身材颇为高大,武少虹也极为高挑,两人仍旧坐在教室后面,李忆之倒还罢了,武少虹闲下来的精力都在李忆之身上。
这一日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物理课,张老师讲的天花乱坠,刚把热力学基本东西说了一遍,然后兴致勃勃说着些稀奇古怪的例子,就见班主任苏老师急急忙忙走了过来。苏老师也是上海下放知青,是从井下选拔出来的,为人颇为热忱,对学生极为严厉,但口碑极佳。
他对张老师招了招手,张老师赶忙走出教室,只见两人小声嘀咕了几句,张老师便让张成好、张少武两人出去,说是苏老师有事情找他们。班里很多男生心里大惊,仔细想着这两天有没有和这两人干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多时,就听张成好和张少武两人嚎啕大哭,哭爹喊娘,很是凄惨。学生们更加担心,昨天刚和两人偷了西红柿,不知道是谁有告上门来,但也觉得不至于此。
不多时,张老师走了进来,哀容满面,说道:“今天矿上出了事,听说是瓦斯爆炸,当时死了三个,其他的还在救援。张成好的大哥、张少武的父亲两人同班,也是遇难的两人。唉!”大伙听了也是悲伤不已,班上四十多个学生中,家中有人在矿上上班的有三十多个,感同身受,有些女生听后也跟着抽泣起来,班里顿时愁云惨淡。张老师讲课的兴致也没了,于是草草结束放学。
下井工人生活极为规律,只是规律的枯燥乏味。早班四点前起床,匆匆忙忙吃上一口饭,起晚了就买点油馍带上,随便找个瓶子灌点水路上喝。赶到矿上,班长交代一下工作任务及安全事项,班长其实也是师父,紧接着去更衣箱里换上工作服,冬季井口大巷冷,工作面却热,冬季就穿棉衣,干活时脱掉,其余三季基本都穿工作服,脚下穿水靴,背上水壶,戴上口罩,脖子上围上一条毛巾。随后,去领矿灯挂在安全帽上,戴上自救器,弄完井前安全确认,检查矿灯矿帽,做罐车下井。
掘进队是挖煤主力,收入高,八十年代就能拿到一千多,但也确实辛苦。井下距离地面几百米,在阴暗的巷道里弓着腰干活。一干就是七八个小时,有时要干十二个小时,三班倒。忙起来的时候,连撒泡尿都顾不上,主要是赶进度。井下不允许携带烟火,烟瘾大的换工作服时要吸上一顿烟过过瘾,煤矿工人有三大:烟瘾大、酒瘾大,力气大。上井后,浑身漆黑,要到矿上职工澡堂洗个澡,大约就是下午二点钟。到了家中,喝点小酒,睡上一觉,第二天接着干。乏味的生活总是容易引起冲突,这也是矿上斗殴屡见不鲜的重要原因之一。
张少武、张成好两人虽然学习不好,也喜欢逞强斗勇,但为人憨直,人缘极佳。放学后,大家也未离开,商量着怎么帮着两人。七嘴八舌议论一番,定下了两条,一是以全班名义送花圈,二是每人拿出十块钱,两家各半。至于关系好的,可以单独出礼,但集体行动必须参加。大伙议定后,张侗便交代大家下午把钱带来,等到放学大家便一起去,至于花圈他去联系,放学后直接到集上拿了就走。安排妥当,众人便回家吃饭要钱。
武少虹拍了下李忆之,说道:“你有没有钱,没有的话我帮你垫上。还有中午吃饭,你还是到我家里去吃吧。”武父对张成国说的老和尚很是崇拜,坚持认为是世外高人,爱屋及乌之余,便允许武少虹带李忆之到家中吃饭。武母眼瞧着李忆之,心里也是暗想,要是女婿就这么样也是不错。于是,武母十分高兴李忆之到来,把李忆之当了儿子,武少虹有时都说她母亲偏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李忆之是亲儿子呢。
到了家中,与以往不同,武母不在家里,饭菜倒是做好了,只是摆放的略微凌乱,显然走得很急。武少虹颇有经验,说道:“一出矿难,我爸就有的忙了,肯定我妈送饭去了。咱们先吃,等会妈妈回来问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