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司马玄从衣屏后头走出来,指着自己身上的锦袍,偏着头问曹徽到:“你见我的腰带没,与这袍子同色的。”
曹徽下得床来,抬手将鬓边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微微歪着头似乎是回想了那么一下,然后,她走到衣柜前,从里头拿出来另一件袍子。
“今日不若就穿这件罢,”曹徽将叠的整齐的浅蓝色乱针绣团云纹圆领袍递给司马玄,并熟门熟路的从一旁的两个抽屉里分别拿出一条黑色襄宝革带,与一方同色穗饰的镇邪白玉佩,道:“用革带罢,好佩刀,出门在外,腰刀莫离手边的好。”
司马玄的视线在手里的袍子和曹徽之间打了两个来回,最后,她吸了一下鼻子,一并接过革带与玉佩再次转身回了衣屏后头。
闪身走到屏风后头之后,司马玄忍不住揉了一下发酸的鼻子——若是不提及八年前的往事,自己原来也是可以得到她曹媛容正眼相看的,甚至,自己也会奢侈的得到一些她温柔的话语与日常的关心。
“哎媛容,你要是有空儿的话咱们就一起去罢……”司马玄边低头把软牛皮襄宝革带往腰上扣着,边同外面的人说话,怕人家不答应,她还赶紧着补充到:“不然就再带上芝兰院里的那两个小的?反正今日他俩闲着没事。”
一些平日里被压抑在内心最深处的情绪猛地就堆积到了心口上,要是不立马转移一下注意力的话,司马玄怕自己会流出眼泪来。
坐在小圆桌前喝水的人极快的想了一下,回答道:“我和小晴儿都是有时间的呀,桓儿的话你可能就得问一问了,看他是否愿意去。”
司马桓去年开智,今年秋天就要拜师入学堂了,小家伙听明远侯家那个比他大两岁的小公子邱庆余说,邱家的西席先生严苛的很,《三字经》、《三字经注》及《千字文》都是入门要考的基础。
司马玄先穿好衣袍,而后走过去拉开房门,唤了几个心腹的丫鬟婆子进来与曹徽梳洗打扮。
和平常一样,司马玄脊背挺的坐在外间让丫鬟给自己束发,她问曹徽到:“桓儿怎么知道我要送他去拜明远侯府的西席先生?”
曹徽虽然也曾是金玉富贵堆出来的世家女,但曹家遇变故之后,她至今都不大适应一帮丫鬟婆子围着自己一个人打转,便只留下了三两个手脚麻利的帮她穿衣梳头,其他的皆退了下去。
她立在衣屏前穿衣裳,听见司马玄的话后,温声道:“是桓儿自己猜的,他说去岁入冬之前,你曾带他去过好几次明远侯府,还每次都见了人家府上的西席何频先生,然后他就自己猜出来了——难道你不是要把他送去明远侯府念书?”
穿好衣裳,曹徽只留了陪嫁来的两个丫鬟小纯和春茹帮自己梳头,那厢,直接在屏风隔断外头洗漱好的司马玄说着话走了进来,“桓儿他日渐长大,这几年来我多番留意了长安城里几个颇有名声的先生,这个何频虽不是名声显赫的大儒,亦不是各大府门的座上宾客,但他却是为数不多的会教书的。”
她负手站到梳妆台旁边,先是看了几眼春茹给曹徽簪头发,而后才温温的开口,“我这就去一趟芝兰院罢,去问问桓儿要不要一起去庄子上玩,顺便把晴儿那个爱赖床的小妮子从床上弄起来。”
“……你等一下,”曹徽轻声唤住转身欲走的司马玄,等待春茹给自己簪头发。
待春茹将那根白玉簪子簪好,已经完全洗漱收整干净的曹徽拿起遮面的素纱遮好脸,起身来到了司马玄跟前:“一起过去罢,省的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司马玄点头,转身之前,曹徽抬手将她肩头那条衣服上的褶皱给拉平展了——司马玄一愣,随即又眼睛微弯,脸上扬起明朗的笑容。
不常笑的人若是偶尔一笑,不经意间就会醉了人的心神,何况司马玄长的也不算差,她这么一笑,眉眼弯弯,虎牙洁白,连旁边的小纯与春茹也都忍不住恍惚了一下神思。
——她家莫姑爷平常虽然是个冷脸儿,但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好可爱……
司马玄猜的没错,她和曹徽一起来到隔壁的芝兰院里后,早已起床的司马桓才拖着狗从侯府的后园遛狗回来——就是那只司马玄为他从永嘉郡主那里讨来的、如今也才小半大的、名字叫做绵羊的亚狼犬。
“儿子问爹爹安,问娘亲安。”一路把不愿意回来的疯狗拖回来的司马桓顶着一脑门儿汗,气喘吁吁的拱起小胖手给爹娘请安。
“汪!”被司马桓强行拖了一路的亚狼犬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挣着狗绳一声叫唤就朝司马玄扑了过来,险些将司马桓扽趴下。
司马玄任那狗崽子扑到自己腿上,扒着自己的膝盖撒娇,她弯下腰及时扶了一下差点摔倒的儿子,顺手把狗绳接过来扔给后头的十六展青衿,温声问司马桓到:“这东西的个头儿如今愈长愈大了,桓儿你可还牵得住它?”
司马桓被“父亲”亲手一扶,明显的愣了一下,旋即,他努力的站稳自己的小胖身子,从袖兜里掏出一方棕色的小汗巾帕子,矜持的擦了擦头上的汗,认真的回答“父亲”到:“绵羊是爹爹亲手送给儿子的,儿子自然就牵的住它。”
“喵~”那厢,一只通体油光水滑的花猫正迈着优雅的步伐,在绵羊这只缺心眼儿大狗崇拜的注视下,端庄高贵的沿着那边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儿走到梢间门前,矜持的从门下那个猫洞里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