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对吧?今天晚上,你把合同内容发给我。”
苏乔头也不抬,睫毛浓密而卷翘,遮盖了她的眼神:“当然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你享有充分的个人自.由。”
言罢,她盯住了沈曼的瞳仁。
她在威胁自己。
沈曼稍有恍惚,又说了一两句话,终于起身告辞。踏出苏家大门时,她只觉得鞋底发硬,原是因为手脚麻木了。
*
客厅的烟味仍在。
半空中飘浮着透明的雾气,苏乔还没有熄灭烟头。她看着陆明远越走越近,调侃道:“沈曼走了,你才回来。”
她将一支香烟按进了烟灰缸。
陆明远追究道:“谁和我说她戒烟了?”
他把烟灰缸往外一推,手指叩响了茶几:“你还藏了几包烟,早点交出来。抽烟容易上瘾,林浩就是一个好例子。”
苏乔一手托腮,没做回答。时间从她的指缝中溜走,残余一段静默,她忽然问了一声:“我刚才威胁沈曼,要拿她家里人开刀,你听完了,是不高兴,不喜欢,还是心疼她了?”
陆明远逆光站立,扶住沙发靠背,折服于她的新思路。他稍微有一点不耐烦,对于不感兴趣的话题,他的反应一向冷淡——或许是他任性惯了。
苏乔又说:“嗯,男人嘛,于心不忍,总是喜欢楚楚可怜型的。她示弱,她卖惨,她就有理,我咄咄逼人,飞扬跋扈,所以我有错。”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发火。她还要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陆明远微蹙着眉,冷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扯开沙发上的枕头,让苏乔失去了支撑点:“我可能误解了你的话,你再给我解释一遍。中文说不好,就换英文。”
苏乔却道:“中文不好的人,是你吧。写日记都是错别字,不认识蕹菜和荸荠。”
陆明远有些委屈。他连成语都是自学的,缺乏教育环境的熏陶,赋,他自认是一个半文盲。
他放下枕头,正准备离开,苏乔一把拉住他:“我和沈曼说话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走?我提到了她的爷爷奶奶,你看不惯我的做法么?”
陆明远坦诚道:“是有一点。”
他补充了一句:“只有一点。”顿了半秒,接着说:“她犯了错,她的家人没有。陆沉正在做跨国走私,苏景山曾经杀人放火,如果你赞成牵连,我和你,都有罪。”
苏乔嗤笑,指正道:“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她使力揪住他的衣袖:“你认真听,我还没有对她的亲人下手,我只是警告她而已。警告她都不行吗?她偷了我的方案,泄露了商业机密,投奔了叶姝和顾宁诚……”
苏乔分明知道,她与陆明远的分歧不在于沈曼。她拿着沈曼做文章,只是为了堵住他的嘴。陆明远的观点理念与她不同,倘若事事都要赢得他的尊重,基本上完全不可能。
陆明远低头看她,拉住了她的手腕:“我觉得,你今天有些紧张。你有自己的思维方式,每一种选择都是合理的,我对你的评价,不应该影响你的决策。”
苏乔竟被他绕晕。
她甩开了他的手。
陆明远坐上了沙发,转回了刚才的话题:“你最初的意思是,沈曼示弱,所以我可怜她——你错了,我并不同情她。她每一次被威胁,都选择了听话。她清醒、顺从、自愿,放弃一切挣扎,我对她的处境感到遗憾,但她也不能坐在沼泽里,等候别人把她拉出来。如果没人发现,她就一直沉到底。”
苏乔依然缄默不言。
陆明远继续说:“沈曼偷了你的方案,顾宁诚给了她一笔钱……”
陆明远还没说完,苏乔翘起了二郎腿:“你连这句话都听到了。那我刚才叫你,你为什么装作没听见?”
她为他重现情景:“十分钟以前,你站在水箱边,我喊了你一声,你理都不理我。”
陆明远心道:方才他坐在这里,沈曼一直盯着他,目光游离而出神。他不习惯被人无端凝视。他觉得还不如去看金鱼。
他举止悠然闲散,给苏乔倒了一杯茶。
苏乔不再发问。
当天夜里,苏乔走进自己的卧室,从床头拿了一本书,悄然去了隔壁。起初,陆明远认为,她会在十二点之前回来,但他等到了凌晨,床上也只有他一个人。
她不回来了。
陆明远先是下楼,在茶几边上转悠一圈,扔掉了所有的烟盒,而后他返回卧室,抱着被子去找她。
整间客房,亮如白昼,苏乔躺在灯下看书。
陆明远铺平了被子,睡在了苏乔的身侧。但他稍微靠近一点,她就会挪动一分。这般冷漠作态,终于磨光了他的好脾气,他猛地扣住苏乔的细腰,将她整个揽进怀里,苏乔反抗了几下,陆明远仍然抱着她不放。
他谨慎地表态:“我把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新华字典摆在了床头。每天看一百页,一年以后,我不会再写错别字。”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