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是,朕要说,”季元湛改了称谓,声音也压得很低,“朕,不屑使用此等手段。”
袁福瑾吃惊地抬头,鬓发上有根玉簪掉了下来,摔成几瓣。
玉碎声无比清脆,宛若她心碎的声音。
“袁姑娘,朕的心里只有那一个人,这一点,国人皆知。朕打理江山,与一生钟爱一人,并非无法兼顾。有志者事竞成,这六个字,不仅仅是用来激励开蒙童子的。”
穆凝湘全身的血液开始转暖,转热,沸腾。季元湛在房里慢慢地走动,她听得清他每次落脚声。
“捷径当然有。联姻二字,从古至今,无数帝王惯常用之。他们不会在乎那些女子的感受,或许,他们认为这些妃嫔最在乎的,也是家族利益。”
墙内墙外,两个女子都已怔住。
“朕不是他们。朕非常、非常在乎那人的感受,此其一。其二,”季元湛傲然道,“朕会采用别的法子,做成想做的事,绝不受制于谁!”
这话份量何其重。袁福瑾心中一凛,是啊,其实这不就相当于他们要挟皇帝?这种情况下盼来的富贵与所谓的宠爱,又能持续多久。
“而我最为不齿的,就是利用感情,把成就建立在自欺欺人上面。”季元湛恢复了原先的自称,“这对那联姻的女子也不公平。怨恨由此而生,诞下的皇子,也会在扭曲的情感中长大……史书里写了很多,皇家恩怨又会祸及天下,兄弟阋墙,骨肉残杀,乃至天下分裂,生灵涂炭。”
袁福瑾长长地呼吸,点头。
“究其根源,不过是那位自私的帝王,只想走捷径而已。”季元湛嘲弄地说。
他不再说话,袁福瑾却忽然跪了下去。
“公子句句箴言,奴家什么都明白了。实在是惶恐……”
“令尊还是令尊。”季元湛微微笑道,“操守有亏我才会处置,一切秉公办事。”
袁福瑾接着道:“那奴家就更惶恐了。”不是惶恐而是惭愧,“回去后,我会好好规劝父亲。”
少年天子英豪俊杰,见过的少女谁不心动。心动归心动,对方这样光明磊落,对一切都表示理解,又对一切都胸有成竹,她无言以对,唯有惭愧和崇敬。
“袁姑娘不必为难……”
“我会注意方法,不给您添乱。”袁福瑾站了起来,“还有,穆老侯爷与穆御史的为人,我们全家都是敬佩的。”
……
袁福瑾已经走了。穆凝湘怔怔地坐着,掌心掐出无数指甲印。她觉得心潮澎湃,呼吸困难,手脚都麻木了。
来的时候心乱,现在心更乱……
“还不出来?”她听见她的皇帝夫君恨声喊道,“磨人的小狐狸!”
第107章
暗门打开, 穆凝湘只觉眼前一亮。熟悉的、清雅俊朗的容颜, 倏地贴近。
这夹墙是个储物间,小得不能再小。她身后是放置茶具的橱柜,紧挨着一把简陋的条凳,她就坐在这凳子上。季元湛低头贴着她的额,她的脊背便靠上了橱柜,柜中瓷器被撞出清脆的声响。
“你几时听见的?”她忘了自己脸上有妆, 开口就露馅了,“我一直都屏住呼吸呀。”
“我还真没听错, ”季元湛恨恨地蹭她的鼻尖, “果然是你。跑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想气死我, 嗯?”
他扫一眼周围,双眉皱了皱,大手探入她胁下, 像抱小孩子一样地把她从狭窄阴暗的小间里抱了出来。
她双腿已坐麻, 他松开手, 她身子一软, 差点摔倒。
“瞧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他扶住她的双肩, “谁出的馊主意,把你塞在这里?十七十八呢?”
肩头双掌扣得越来越紧, 昭显其主人的愠怒, 他还从来没这样生气呢……她怔怔地看他。
这一天下来,内心恍若沸腾海潮之中一扇单薄的扁舟, 身不由己地随着汹涌急流剧烈颠簸,遇到巨大的漩涡,便翻转再翻转,待到终于挺过漩涡,又从波峰跌到波底,随即被推至更高的浪尖……
“湘湘!”季元湛大惊失色。
他的小妻子昏过去了。
“别碰她!”
一道人影飞身闪入,是作侍卫打扮的牡丹。他的样子比季元湛看上去还要焦急,对那手忙脚乱的皇帝喝道,“不要掐人中,让她靠着你就好!”
季元湛愕然,但已下意识地按照吩咐去做了。
孔瑞踉踉跄跄地跟了进来。牡丹正从怀里取什么东西,对孔瑞道:“瑞公公来得正好。你倒杯水,要白水,别太烫。”
“知道了。”
孔瑞倒水的功夫,牡丹已打开了药盒,与之前穆凝湘刚病倒时他拿给季元湛的小玉盒一摸一样。盒内放着一颗差不多大小的药丸,这次是绿色的,晶莹剔透,宛若上好的翡翠。
“师父他老人家刚做好的。”牡丹解释,“必须在这个时候服用。事先没告诉你,不好意思哦。说了反倒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