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官逼民反,一点都不为过,那朱勔打着为皇上建设艮园的旗号,巧取豪斗,在江南一带民怨极大,因此方腊暴乱,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借口便是诛朱勔。”
这次见到赵佶,估计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秦昊既然把话说开了,索性把话说得更透彻些,至于这个皇帝听不听,那就是他的事了,接着说道:
“咱们不说这二十年来的积怨,单说当初朱勔为送一块太湖石进京,动用数千劳役,拆桥毁屋无数,仅仅是沿途的路费,就不止三十万贯。”
赵佶没有说话了,因为秦昊的这番话就不仅仅是指朱勔,而是在暗讽自己,因为自己的特殊爱好,让私事变成国事,以致于劳民伤财,最后闹得天怒人怨。
赵良嗣见秦昊说话尖锐,剑指当今圣上,一股冷汗顿时从手心冒起,害怕赵佶在极怒之下做出不利秦昊的事,当即躬身说道:“小娃儿说话没遮没拦,还请皇上不要介意!”
赵佶的确不介意,这不仅仅是因为勒石三诫,而是因为现在的情形的确让他焦头烂额,再加上做皇帝久了,听惯了阿谀奉承之言,好不容易有个不同的声音,反而让他欣喜。
对着赵良嗣轻轻地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随后又对秦昊道:“卿先平梁山,后主盟约,昨日又相救于皇太孙,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管卿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一个人能把艺术玩到极致,那这个人纵算不是睿智之人,那也是绝顶聪明之人,而眼前的赵佶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他忘记了,他的主业是当皇帝,而副业才是玩艺术。
作为千年后的人,秦昊当然知道,不管自己如何在言语上得罪眼前这个皇上,他都不会杀自己,因为大宋自太祖开国以来百多年的时间,还没有这方面的先例。
在他的印象中,大宋皇帝真正开杀戒的是诛六贼,为此,赵佶还非常不满意,认为这是违背祖制,以致后来赵构做皇帝,他还专门让人带话,说的就是勒石三戒。
如今有了赵佶的保证,秦昊说起话就更无顾忌,当即接过刚才的话道:“三十万贯是多少?那是一万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吃喝拉撒,而艮园有多少这样的石头,恐怕是数都数不清。
崇宁四年,朝廷在苏州设立应奉局,任命朱勔执掌,这个朱勔本是商户出身,受朝廷重用,本该弹尽竭虑为皇上分忧解难,而他却打着为皇上办事的旗号,横征暴敛。
只要听说哪个老百姓家里有奇花异石,便派人闯进他家,用黄封条将那东西一帖,便算是进贡皇上的东西,要百姓认真保管。
如有半点损坏,那就是大不敬,轻则罚款,重则坐牢,遇有花木高大不易搬迁之物,轻则毁墙,重则拆屋,不少的人家因此家破人亡。
不仅如此,那些官兵差役还要四处敲炸勒索,不少的人家因此卖儿卖女,也难尝其债,花石纲之祸,至今二十余年,富了朱勔等人,却坏了官家名声。”
秦昊一口气将自己心中想说的话说完,说完之后,便目不转睛地看着赵佶,他也想看看这个皇帝在听了自己的话后有何反响。
赵佶没有反响,在他的心里其实心如明镜似的,只是他以前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不愿意去捅破那层窗户纸而已,如今这层窗户纸被秦昊捅破,他也是夫复何言。
好在秦昊在细数花石纲之祸后,又将责任推给底层的官兵还有掌管应奉局、制作局的朱勔,算是给皇家留了颜面,这让他的心里多少好受一些。
赵良嗣见气氛有些尴尬,有意打破这种僵局,沉吟着道:“秦昊,你平过梁山、定过中京、主过盟约,那你说说,面对方腊暴乱,朝廷将如何自处?”
秦昊刚才说的话有些多,嗯喉都有些冒烟,见赵良嗣问,清清咽喉,缓缓地道:“方腊跟宋江不同,宋江所聚者不是土匪强盗就是地皮无赖,而方腊所聚者却都是些小老百姓,对底层的百姓来说,但凡有条活路,谁愿意冒着杀头抄家的罪,谋逆造反?
所以,在征讨方腊时,应该是征讨与安抚并重,要让普通的老百姓看到希望,看到一种能让他们活下去的希望,而且对那些起义将军,除首领外,余者可以不绺。
这样一来就可以断掉方腊的兵源。
如果在征讨过程中激起民愤,只会让更多的人起来反抗,结果就是镇压住这头,压不住那端,从而让朝廷疲于奔命,在长期的战乱中慢慢消褪。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方腊谋逆造反,是因花石纲而起的,就秦昊看来,也应该由花石纲而终,还请皇上下旨,撤消应奉局,罢免朱家父子,要让百姓看到朝廷的整顿的决心。”
赵佶没有吭声,秦昊说的话或许有些道理,但要罢免像朱勔这样的大臣,也不是说罢就可以罢的,更何况,这个大臣说到底是在为自己背锅。
赵良嗣久经官场,深谙官场之道,打圆场道:“这次方腊叛乱,皇上已着令童太尉为宣抚使,行使平乱之责,依臣之见,是否撤消应奉局、罢免朱勔,还是由童太尉决断吧?”
这个球踢得好,赵佶顿时长长地舒口气,朱勔纵有百般不是,但他这二十年来,似乎只做一件事,那就是为自己的艮园收集奇花异石,说他是自己的私奴一点都不为过。
没功劳也有苦劳,秦昊毕竟是个孩子,人轻言微,仅凭他的几句话,自己便罢免像朱勔这样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大臣,岂不是让其他的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