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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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青林中学的校门,就置身于一楼宽敞的大厅里。地面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 迎面的墙壁上是烫金的几个虬劲大字十年树木,年树人。顺着大厅两侧的走廊,就可以找到一间间教室。走廊和教室的墙壁都刷着半墙高的天蓝色油漆。 教室里是红漆地板,摆着一排排整齐油亮的桌椅, 靠着墙壁的是银灰色暖气包,白色荧光灯管从天花板上悬吊下来。黑板不是水莲小学的那种涂着黑漆的简单木板,而是墨绿色的厚毛玻璃。粉笔写上去有种很舒服踏实的感觉,不打滑。
音仪在慢慢熟悉这个地方。她很快发现班上不少同学都来自同一重点小学,他们彼此招呼着,一起大声说笑。而她形单影只, 谁也不认识。她好像一个孤独的人,来自异乡的人,好奇地闯进一个无比快乐的部落。
你是不是叫梁音仪?音仪正一个人站在教室门外的走廊里,一个梳着短发的女生忽然出现在音仪面前,大声问道。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有点吊梢。
我叫严良薇。还没等音仪开口,她又说:我知道你。赵老师说你们学校就考上了你一个人。还说你字写得特别好看。良薇带着欣赏的眼神说。
音仪有点不好意思。 是就我一个人。我有个好朋友,也差点儿就考上了。
那你谁也不认识啦?难怪你跟谁也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很骄傲呢。良薇说着。她歪着头,阳光灿烂地说:那你以后就认识我了,就是我的朋友了。
音仪微笑了,点点头。
班上男女生没事是不动互相搭讪的。他们像两个互不相关的阵营,各自划地为盘, 没有人越过那个不言而喻的隐形篱笆。他们象传说中的泾水和渭水,虽然总是一起活动,一起上课,一起做间操,一起开会,但一旦解散了,就总是自然地分开,男生找男生玩,女生跟女生玩。
良薇就成了音仪的朋友。良薇家在师范学院家属宿舍,比音仪家远些。每天放学,两个人搭伴一起走,到了音仪家之后,良薇再自己接着走。早上的时候,音仪在家等着,等到良薇到了,在一起接着上学校。
在青林中学,音仪再也不象从前那样毫不费力就成为众人宠爱的对象了, 她一下子就淹没在一群和她同样有天分的孩子,变成几十人中的一个了。爸爸妈妈还没有多想。音仪既然已经上了青林,他们就不那么忧虑了,不需要象之前那样看着她学习。而音仪自己不介意,也不在意,她象一只小野羚羊似地随意玩耍,常常把课本摊在地上,便在旁边系起橡皮筋,和良薇在街道上玩。跳皮筋跳得气喘吁吁,她才坐下来,拉过书本,念上一会儿。时间就自象从线绳上散掉的珠子似地, 滑掉了, 一去不复返,她却朦朦昧昧,混沌不觉。
她只是很快乐。在青林中学,没有人上课捣乱,也没有人欺负人。所有人好像都那么聪明,那么友好,那么充满新鲜的朝气。 忧郁顽强的乔钰要也在青林, 也一定会很开心。音仪偶尔还想到乔钰,但乔钰开始在记忆中越滑越远越深。
音仪,你长得跟别人不一样,你的眼睛往里扣,象外国人。咱班有人猜你有俄罗斯血液。是不是真的?两人正攀在学校的操场的双杠上玩,良薇瞅着音仪,冒出这样一句。
音仪想了想, 说:我爸爸眼睛就大,鼻子也直。但我爷爷不是。他小眼睛。 我从来没见过我奶奶。没听说谁是俄罗斯人。我妈家也没有。
那你奶奶肯定有俄罗斯血液。良薇十分肯定地说。
音仪也不知怎么反驳她。俄罗斯人太遥远,太不相关,她很难想象自己跟他们有什么瓜葛。爸爸是会俄语,家里也有些俄文杂志,上面印着穿制服穿裙子的俄罗斯孩子们放风筝的图片。这样想来,好像也就并非太离谱。有没有可能一个俄罗斯女孩越过边境,在东北嫁给了爷爷,生了爸爸呢?
但她说不清楚自己喜欢不喜欢这样胡乱的猜想。
音仪从双杠上松开手。 阳光从蓝天上无遮拦地洒下来。她捡了块地方,躺了下来,望天。
望着望着,她就觉得天空似乎不再高远, 而是低低垂落,笼罩着她。那耀眼的蓝天仿佛融化着,一滴滴地慢慢从四处淌下来,覆盖着她的眼皮,她的嘴唇,她的四肢。她浑身暖洋洋的,迷失在这光色之中。她不再是她自己。她变得轻飘飘的,象飘荡着的精灵。
初中的头半年稀里糊涂地就要过去了, 眼看就要期中考试了。音仪和良薇一面想着复习功课,一面照样玩耍。 她们赶在清晨跑到学校口敲收发室的窗子。
看门的老大爷闻声出来,瞧着她们两个,问:上课还早呢。 现在来干嘛?
我们要来学习,背英语单词, 要考试了。 求求您啦,让我们进来好吗?两个人一脸央求的模样。
论理这个时间学生是不该进教室的。可老人心肠太软,瞧瞧面前这两张眼巴巴的脸,就叹了口气,摸出钥匙解了锁,推开了大门。
音仪和良薇象两只鸟,狂喜地奔向自己的教室。
整个楼都是空的。这一片刻,所有一切都被她们自己拥有。她们抑制不止内心的兴奋,彼此挎着胳膊,在走廊里边走边唱着英文歌,然后进了教室,直接跑到黑板前,抓起粉笔写字。音仪先是写刚学的李白的黄鹤楼,写着写着,就自己胡乱咬文嚼字起来,拼成了七言。上下句相应的字词似乎对仗了,但好比一些东捡西凑的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