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一出,萧重钧和安平都是一怔,两个人都没想到顾皇后会说这话。顾皇后说完这话,两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哭着哭着,她又慌忙止住眼泪,向一对儿女哈哈一笑道:“这大喜的时候,我怎么能哭。这是你的好事。”
萧重钧见她这一哭一笑,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从未见过母亲如此。他不知道她是真的失态,还是故意的。
他和安平还没反应过来,顾皇后又道:“你们父皇也是,为何不让四郎回来?他是你的亲兄弟,应该来看你大婚才对。这事情办得不好。许婕妤也难过,说不定还会在心中埋怨我。最重要的是,你也该是希望四郎能回来。”
萧重钧硬着头皮点点头:“只是宁州路途遥远……广逸在宁州刚安顿下来没久……”
顾皇后心不在焉道:“皇帝的新宠是谁?”
安平叫了一声:“母后!”
顾皇后向她笑了笑:“怎么,我被禁足再此,皇帝怎么会没有新宠?那就不是你们父皇了。”
她坚持要听。
萧重钧道:“就是一个普通宫女……”
顾皇后的眼神又渐渐黯了下去,她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当中,神色也变了,变得安静又迷蒙。就像萧重钧和安平他们刚来的时候。
“去吧……你们回去吧……不要久留……”顾皇后又像发呆,又像喃喃自语。
从两仪宫出来之后,安平与萧重钧两个人没有立刻分开回去。他们并肩而行,秋风飒飒,一叶知秋,他们一时无语。
还是安平先开了口:“母后不会……”
她没把疯字说出口。
萧重钧立刻摇头:“不会。”
他说得很确定。寻常女人会疯,但顾皇后不是寻常女人。
他告诫安平:“刚才你看到的听到的,看起来像什么样子,都不要对别人说。”
即便这是顾皇后故意的,他也觉得这太大胆了。他不愿意立刻被皇帝察觉。
他知道顾皇后一定也在担心和他一样在担心的事情——皇帝身体一年不如一年,顾皇后本身却身体健康。可以想见,皇帝一定会走在皇后前面。若到了那一天,即便皇帝留下遗诏,要顾皇后殉葬,萧重钧又岂能忍心那样做?
所以皇帝很有可能等这件大事结束了之后,再有动作。但那具体是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三年之后?一年之后?半年之后?
只能说顾皇后在太子大婚之前是安全的,大婚之后……她这个皇后更用不着出场了。
安平看着萧重钧的脸色,道:“哥哥……”
萧重钧在夕阳的余晖里看向她,她微笑着说:“你知道吗,京中最近好热闹。街上到处都是敲锣打鼓,去哪都能闻到酒香。还有丹支邪派了好大一支队伍来,听说这是百年来丹支邪第一次送质子来。”
萧重钧淡淡道:“你怎么知道?谁带你出宫了么?”
安平说:“康王妃带我出去的。她答应了我,等你大婚之后就带我去王府上住一段时日。”
萧重钧叹了口气,连安平都要逃走了。
安平道:“四哥从宁州也送了礼物来,沅姐姐还写了好长的信给我。他们都很关心你。”
萧重钧笑了笑。
安平眼中有了水光,她说:“你看看宫中,你周围,谁不是兴致高昂,兴高采烈?”
萧重钧道:“我很高兴。”
安平道:“看着你,我只想到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萧重钧摇摇头,刮了刮她的鼻子,仿佛她还是个不知事的小姑娘:“你想多了。我只是因为婚事有些累而已。”
安平心中涌起一阵无以言表的悲哀,她知道了,这问题她不能为萧重钧解决。如今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那位还没有过门的太子妃。若那位乔姑娘能与萧重钧心意相通,那她的太子哥哥还能救回来,免于浑浑噩噩行尸走肉般活着的命运。
太子大婚一事,宁州也有庆祝。
陆道之已经离开,新太守高叔伦到了。高叔伦前世差不多也是这时候来到宁州,但当时边境战乱已起,他临危受命,在调度粮草,组织人手上都极为出色。萧广逸对他十分欣赏。
高叔伦一到宁州,先不忙吃洗尘宴,二不忙拜访权贵,尤其是城中还有个王爷在。他立刻先将太守府上下的人都见了一遍,尤其是最近丹支邪商队潜入的案子,他尤其关心,一来就叫人将此案涉及的卷宗全部都拿出来给他看,并且亲自去看了还关押在太守府的康克苏和纳云两人。
做完了这一系列事情,高叔伦终于来燕王府拜访。
与陆道之本来就糊涂再加上装糊涂,于是彻底稀里糊涂不同,高叔伦并不轻易放过对燕王的疑惑。
他一来寒暄了几句,就问了燕王几件事情。那天酒宴上,为何王府家仆会与康克苏打起来?当夜就地在王府审讯,燕王有没有旁听?之后后续的处置,王府是否也参与了?
萧广逸道:“当天的事情,我会慢慢告诉太守,不必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