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静悄悄的,仿佛只有他二人。宇文墨提着一盏气死风灯,两人下了楼,从角门出了院子,外面驼背老头驾着马车在无声的等候。待二人上车后,策马向城外走去。
整个青潼县城陷在一种沉寂里,连偶尔会响起的狗咬都消失无踪,更不闻人声。只有马蹄起落的声音和车轮碾压路面的声响回荡在夜空里。不知道哪里刮来了一阵风,随着马车的前行,路旁悬挂的灯笼在其后一盏盏逐次熄灭,就像有一头无声的巨兽在后面张开了大嘴,吞噬了一切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一只墨绿色的飞虫借着夜色掩护无声无息的随着马车飞行,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落在了车帘上,趁着马车震动车帘掀开一条缝隙的瞬间钻了进去,那飞虫小心翼翼,缓慢爬行到宇文墨的袖口边,突然飞起扑向他的耳朵,却未料到他手一伸,正好将它抓了个正着。
美玉一惊:“先生,怎么了?”
宇文墨摊开手掌,借着灯光,美玉看见一只绿豆大的小虫正在他掌心四脚朝天的挣扎,那小虫子看上去极为痛苦,可怕的是它的肚子是一张小巧狰狞的人脸,五官俱全,神情清晰可辨。
美玉大吃一惊:“这是什么虫子?”
“这是消魂蛊。”宇文墨握拳,再摊开手时那虫子已经变成了一团绿浆,他拿出手帕擦了擦,“它会顺着你的耳朵进入你的身体,随后就会慢慢吞噬你的魂魄。短时会让人神智恍惚,时间长了会使人痴傻直到死亡。”
美玉看了看宇文墨的手,咽了口口水,从袖兜里翻出半张草纸,撕成两半堵在了自己的耳朵里:“先生,我们这是去哪儿?”
宇文墨看了他一眼:“去会会他们的巫神。”
也不知道往外走了多久,早已出了青潼县城,今夜月色不明,乌云满天,全靠车前挂着的风灯隐约照亮前路。外面夜风渐起,吹得风灯晃个不停,有什么东西在风里噼噼啪啪的扑向风灯外的灯罩上,停下了才看清是手指长的飞翅甲虫,一旦抓紧了灯罩便不再动弹,没多久那风灯透出的光便越来越微弱,直到灯罩外密密麻麻爬满了虫子,完全遮蔽了灯光。
那甲虫还歇到了马身上,驾车的驼背老头身上,还有马车上,一旦停下,就张开它们的口器咔嚓咔嚓咬个不停,硬木马车和包车的铁器都被它们咬出了小小的啃口,若是寻常马匹遇到这样的虫袭早已吃痛发狂,但这拉车的马儿和驼背老头却仿佛没有痛觉,丝毫不受影响,在虫潮包裹的黑暗中继续前进。
甲虫越来越多,撞击着车厢壁发出砰砰的响声,宇文墨从车厢的木匣里拿出一根香点燃,那香燃烧的烟腾起后并不消散,小小的一缕却凝而不断,在车厢里缭绕了一圈后顺着缝隙飘了出去,一圈一圈缓缓而坚定的将马车缠绕,那烟所到之处,甲虫像遇到天敌一般轰然四散。
当最后一分香燃尽时,马车外缠绕的烟也跟着消散,那些虫潮散而未退,只是马车周围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味,使得那些虫子再不敢近前,只是在附近嗡嗡盘旋着飞舞,马车便在虫群的包围中行进。
蓦然间地面开始震动,土地皲裂,地下伸出了一只只干枯的手掌,抓住了马蹄和车轮,使得他们再无法寸进,无数的枯手撑开了地面,一具一具僵黑的尸体从地底破土而出,摇晃着往车身上爬。
宇文墨抬手,在虚空中画了一个符,随着他的最后一个动作,一个金色的字在空中一闪消失,外面的尸体乃至虫潮瞬间被看不见的力量湮灭粉碎。
外面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苏先生,你在山里住了多年,一向不问世事,缘何要插手今日之事?”
宇文墨淡笑一声:“你们苗巫一向行事全凭一己心意,视他人性命若无物,杀你们,也全凭我一时之心而已,有何缘故?”
那声音带着掩不住的怒意:“姓苏的!你躲在我苗山里多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难道你以为我们是怕了你不成!你杀我苗巫一人,便是与我整个寨巫为敌!”
宇文墨冷哼:“那就杀遍你们寨巫便是。”
马儿一声长嘶,高高翘起前腿又重重的落下,地面随着马儿的下落轰然向前坍塌,将前方的人影从黑暗中逼了出来。
一个手握人骨拐杖的老头落到马车前方,怒道:“姓苏的,你这是要和我巫寨不死不休不成?!”
回答他的是一道剑光和宇文墨冷漠的声音:“既然已经结了仇,杀一个是杀,杀一群也是杀,有何分别?”
老头举起手中拐杖抵挡剑光,被劈得倒退三步,显然是已经气极:“好,好!”
他一拍手中拐杖,无数绿莹莹的粉末从拐杖顶端的人头飞了出来,盘旋成为一个莹莹绿光组成的人影,向着马车扑了上去,他自己则转身便朝着黑暗中远遁。
那绿光人影扑到马车近前,一直沉默不动的驼背老头突然抬头张开了嘴,他的嘴唇顺着脸颊裂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猛的一吸,那荧光人影竟然就那么被他吃了下去。驼背老头闭嘴低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苗巫冲入黑暗中,一路疾奔,然而当前方出现光亮时,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又出现在了马车前方。他心里又惊又气,举起手中拐杖,暴喝一声,扑向了马车。
然而他往前冲了不过两三步,却发现自己突然失去了前进的力量,低头一看,他的腿不知道何时被整齐的切断留在身后不远处,而他的身体却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