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在场人皆吃了一惊。
换做她人,这会儿连番被人排挤,连嫡母婆婆都不待见,任谁也得难堪得恨不能把自己团成个团塞进角落,逃出众人的视线才好。
可这位姑娘,年纪不大却颇是镇定,一席话下来不但让对方哑口无言,重要的是给自己正了名分:这世子夫人的位置,她是坐定了;除了江岘,谁也别想撼动她。
众人吃惊,可林氏早已恼羞成怒。方才无视自己便罢了,这会儿一番言语,话里话外分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她想反驳,却哪句话都没错,阮清晓可不就是江岘明媒正娶来的。
一时被堵得语塞,林氏气得脸色发白。余光瞥见了角落里窃语的钱氏和三房杨氏,她脸霎时由白转红,端庄秀丽的一张脸窘得狰狞。
今儿的脸是丢大了,她捏紧帕子的手微颤,实在想不出回怼的话,她只能已无礼、藐视长辈的理由来指责她。可唇刚张开,一个“你”字还没道出来,便闻清晓又道:
“您是世子的嫡母,更是一家主母,日后免不了和您学持家之道。为妇者,恭顺和睦是最重要的,也是女德之首,所以我敬您是应该的,礼数不可差,不然让外人瞧了去还道侯府婆媳不和,徒给人家添了笑料。家和万事兴,没有什么比侯府安宁更紧要了。”
老侯爷闻言不禁扫了清晓一眼。这话是对了他的脾气,这些年府里经了好些变故便没消停过。他崇道图的不也就是个清静么。
人已经响彻云霄地娶来了,可能再送回去吗。即便送回去,凭这个孙儿对她的心意,他不会再另想它辙吗?这步棋,江岘已经赢了。
罢了罢了,便让这一波止住,莫要再起浪了。
眼见着老侯爷的眉头越拢越深,林氏满腹怨言不敢再提。不过胸口的憋闷的气可没那么容易消。阮清晓这是打自己一巴掌再扣个高帽,手不能还便罢了,连这顶高帽子也不能摘。
她耐着怨怒,脸色乌青,紧咬着牙挤出了几个字:“你懂得便好。”于是,伸出千斤重的手,接过了清晓再次恭敬递过的茶,朝着唇边一贴,烫手似的扔回了小几上,再不看她一眼了。
这便算喝了。
林氏接了茶,下面的人就好办了。清晓随着江岘拜过大伯,大伯母。
大伯是靖安侯庶出长子,在顺天府任府丞,为人刻板谨慎,从他不苟言笑的表情中便瞧得出。不过大伯母钱氏却恰恰相反,体态丰盈,一双桃花眼弯眯瞧谁都含三分笑,话未出口先挑眉,带了些世俗气。据说她是商户女,不过与同样出身却气质斐然的舅母蒋氏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瞧这新媳妇长得这个俊,啧啧,我算是开了眼了,半个京城怕也寻不出这么标致的姑娘来。不怪我们世子钟情,我看了都打心眼里喜欢。”钱氏夸得眉飞色舞,才不在乎林氏的表情,见她脸色愈黯,换了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左右打量新人,口中啧啧称奇。“配,太般配了。真是天造地设。那话怎说来着……叫,珠什么来着!”
钱氏推了推身边的丈夫江琚,江琚不愿理她,她便一直不肯罢休,他只得无奈道:“珠联璧合!”
“对,珠联璧合!瞧我这记性。”她掩口欢笑道。
对面,林氏冷哼一声。她这位大嫂,还真是不知该如何巴结好了。“珠联璧合”,挂在嘴边的词,她会想不起来?这是在拉着她家夫君唱曲和调呢!
“可不嘛。我瞧着嫂嫂也喜欢。”钱氏身后,大房二小姐弯眉笑道。和清晓四目相对,笑意更浓,感叹道:“怎就瞧着比大嫂还要亲呢!”
大房大少爷是她嫡兄,同父同母,而江岘不过是二房庶出,所以这话乍一听真有点扯,不过无所谓,受用就行。眼见清晓莞尔回笑,林氏真是瞧不下去这一家子的世俗了。
大伯母给了新人红包,趁清晓去接的时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自己手腕上的一只通透的墨绿翡翠镯子顺势褪到了她的手腕上。动作迅速,一气呵成,这回连清晓也不禁尴尬了
这技能若是学会了,还会有送不出去的礼。
不过技能好学,心思难摸。清晓看得出来,大伯母钱氏也不是个简单的。
三房反应相对比较平和。庶出的三叔江是有名的放荡浪子,举人出身,连个正八经的官职都没有,整理日走马跑鹰。
而他夫人杨氏,是太医院六品院判家的庶女,她娘不过是个通房丫头,到如今也没提个姨娘,可想而知她在家里的地位。常年被排挤,便养成她怯懦软弱的性子。
按理说侯府三爷,娶个寻常官宦的嫡出小姐也是绰绰有余的,可他名声在外,哪个敢嫁。即便嫁了,哪个又管得着他,吃得了这气。便也只有努力逃脱自家的杨氏肯嫁。
只可惜,从龙潭入虎穴,懦弱依旧,便又添了个怨妇的名声。
杨氏不会说什么,也不敢说。她和钱氏不同,丈夫挥霍无度,自家又没私产,全指着中公过活。世子爷不能得罪,林氏她更不敢得罪。唯是讪讪一笑,瑟瑟缩缩地将红包递给了新妇。
她如此可不都是因为怕,还有是窘迫,因拮据而窘。当初以为娶的是阮清芷,林氏好不欢心,杨氏为了讨二嫂欢心,把自己的嫁妆头面都拿出来给新人做贺礼了。这会儿不要说如钱氏,准备厚厚的红包还能送只价值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