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人,二十出头,高挑俊美,神情却极为阴冷,一双眸子更是如寒星一般,亮得迫人。
他以往跟平煜只打过一两回照面,连话都未说过,并未一眼认出他来,只是出于直觉,觉得此人看自己的目光极为不善,心里掠过一丝怪异之感。
对视片刻,见他隐隐有上位者的作派,恍悟过来,原来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平煜。
不由想起来时路上,邓家小姐所说的那番话。
对那番话的真假,他本是持保留意见,可想起西平侯府曾在傅冰手底下吃过大亏,到底信了三分。
这么想着,看平煜的目光越发淡了下来,只想到此时傅兰芽仍在他手中,就算自己要帮她,也需得先过平煜这一关,于是退开两步,垂眸道:“在下陆子谦,见过平大人。”
他如今任着翰林院编修,于官职上,低了平煜品级,于情势上,又顾忌着傅兰芽的安危,无论语气还是态度上,都算得审慎。
平煜一晚上未消停,心里本就堵着各种情绪,没想到这陆子谦好端端又半路跑出来,更无好脸色。
虽然经过刚才之事,眼下他一点也不想面对傅兰芽,但听到陆子谦竟直呼她的闺名,可以想见两家以前何等熟络,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不舒服。
要不是刚才傅兰芽主仆对这陆子谦态度冷淡,他早用一万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这陆子谦远远叉开,还能耐着性子听他说话?
可听陆子谦刚才所说,此人来湖南,是为了要帮傅兰芽,且身边还带了不少武林高手,显见得做了精心筹备,心中起疑,莫非他知道什么内情,狐疑地看着他,一时竟有些举棋不定。
两人正僵着,那边白长老等人已跟洪帮主几个叙旧完毕,正要两边引荐,谁知一转头,便见平煜冷眼看着陆子谦,浑身散发着寒意,氛围明显不对。
他只当有什么误会,忙恭恭敬敬引了洪帮主过来,笑道:“平大人,这位是八卦门的掌门洪帮主,也是如今的武林盟主,洪帮主此次南下,正是为了对付南星派。”
又对洪震霆道:“这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平大人。”
洪震霆锐目打量一番平煜,诧异于他的年轻,一拱手,豪迈笑道:“在下洪震霆,久仰平大人大名。”
平煜见是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长眉凤目,英武不凡,顾不上再理会陆子谦,下了马,一拱手,笑了笑,道:“原来是洪帮主,失敬失敬。”
说话时,想起秦勇说过二十多年林之诚曾在武林大会上,用一首《龙朔操》毁了八卦门掌门人的内力,不知那位掌门人跟眼前这位洪掌门人可是同一人,可听他说话声如洪钟,内力浑厚,全不像受过重伤的模样。
心里如此想着,怕南星派再次追来,惦记要将傅兰芽送回别院,便笑道:“白长老,难得洪帮主远道而来,可眼下南星派仍蛰伏左右,当务之急,还需将罪眷先送回别院中,免得横生波折。”
洪震霆似有别的打算,一时未接话,白长老却不疑有他,忙道:“自该如此。”
回头对众人道:“速去别院。”
一行人纷纷上马,继续启程。
陆子谦也一踩马镫,翻身上马,其后,被洪帮主等人拥在当中,一路往前行去。
眼见平煜始终随行在马车旁,联想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越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刚行到一半,身后刮来一阵瑟瑟秋风,夹带着若隐若现的埙声。
诸人一惊,有人低呼道:“南星派!”纷纷勒住缰绳,拔出腰间武器,全神待敌。
一眨眼功夫,那埙声便掺杂进一缕高亢琴音,音律中仿佛蕴藏了无数密针,夹裹着风声,凌厉地朝众人射来。
众人只觉胸口如同被重石击中,顿时闷胀起来。
傅兰芽知那琴声厉害,想起之前给平煜做的耳塞,刚才一番逃命,不知是否掉落,忙掀帘往外看,见平煜脸色果然白了几分,耳边早已不见那东西。
再往旁一看,见李珉和陈尔升正纷纷往耳里塞东西,只当耳塞有用,顿时焦心不已,催促平煜道:“平大人,那琴声厉害,何不将双耳堵住?”
平煜被那琴声搅动内力,五脏六腑都翻滚得厉害,正极力调匀紊乱的气息,听得傅兰芽如此一说,左右一顾,见李珉和陈尔升一边认真地塞东西,一边困惑地朝他看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本不欲理会傅兰芽,经不住她再三催促,只好压着胸口的闷感,没好气道:“你先回车上,我这就塞上。”
傅兰芽不懂武功,陈尔升和李珉是傻小子,然而其余诸人,谁不知道这耳塞全无用处?
等傅兰芽放下窗帘,犹豫片刻,探手到怀里摸索一番,找出那东西,颇为羞耻地置于耳中。
所幸众人忙于迎战,没人顾得上诧异他们三人画蛇添蛇的举动。
只有陆子谦,因不懂武功,不受琴声所扰,静静将在一旁将二人举动看在眼里。
那埙声刹那间便已逼近,伴随而来的,是激烈的交战声。
再下一刻,便可见秦门及行意宗的人一路追随南星派,缠斗不休,人影交错中,依稀可分辨出秦晏殊和秦勇的身影。
还有一人,身形虽无法辨认,打斗时的呼喝声却颇为响亮,细听之下,虽不如之前来得中气十足,显见得未受重伤。
平煜和李珉辨认出李攸的声音,绷着的神经总算松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