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刘慕仙都是他名义上的夫人,也是万梅山庄的另一位主人。
若说他那好友对刘慕仙一点情谊都没存下,那也不太可能。
名为叶孤鸿的白衣少年欲杀刘慕仙,而陆小凤却不管不顾,只坐视着对方跳入潭水生死不明。若说他的那位好友为此震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只有这件事,陆小凤始终都不后悔。
任何一个伤害了花满楼的人死去了,他都不会觉得惋惜。
西门吹雪终于领着陆小凤出了山洞的另一个出口。
这个出口他该在那天就走出去的,可惜他始终都没有一个机会。
可如今他总算有机会走出去了,但这一切好似已都没有了意义。
山洞外是一片翠竹林,再往前走便是峡谷。
星海灼灼,月色朦朦。这晚的月光甚是柔和,照拂在人的面上,恍若银绡素纱一般。竹林苍苍,青叶郁郁,风动叶梢,便激起微影摇曳,碎了一地斑驳。
可这样美的景色两人却都无暇欣赏。
因为他们刚出了山洞,便感觉到了西南风有一股焊烈无比的杀意以滔天旱地之势袭涌而来。
陆小凤原本背着花满楼,此刻却面色大变,看向西门吹雪道:“是西门。”
这世上除了他身边的这个人,也就只有他的好友能放出如此逼人的杀意。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
陆小凤却惊疑不定地看向了他,又看向了西南方向的竹林,道:“可他究竟为何要放出如此杀意?莫非他出了山洞以后遇到了新的敌人?”
“不,只有他一人。”
西门吹雪微微敛了一丝冷意在眉间,眼中霜色流转。
“你先带他走。”
陆小凤先是一愣,转而凝神看着西门吹雪。
“你一个人没问题?”
如果他的那位好友因为震怒而提前出手,他也不能确定最后活下来的人会是谁。
他可以感觉到身边这少年方才走路时的呼吸声较之前有些沉重,他如今的身体状态或许并没有平时那般好。
而这样的他或许并不适合面对一个震怒状态中的绝顶剑客。
但西门吹雪下一瞬便眸光微沉,神色冷厉地看着他,道:“你的话太多了。”
他的话一向都很少,而在这种时候,他也不打算多说些什么。
陆小凤马上便感受他身上的剑意正开始缓慢积聚。
似乎是感受到了对方的决心,他便唇角一扬,带起清浅一笑,道:“好。”
而说完这个字,他就背着花满楼,朝着大路走去了。
西门吹雪则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然后足尖点地,掠过竹林,朝着西南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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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翻飞里,竹叶飘零中,白衣剑客的眸色愈发寒凛,恍如远山高峰上的千年积雪,万年玄冰。那如墨潭般的黑发随风扬起,映照着森冷的光。他的那双眸子在月光照拂下愈发如无底深渊一般。
他杀了人之后便出了山洞,独自走在竹林间。可不知为何在方才短短的一瞬间,遇到刘慕仙以来的场场事件,种种细节,句句话语,都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那些鲜明无比的画面在回旋着,翻涌着,滚动着,相互推挤着。直到画面中所有人的面目都模糊成了一道道扭曲的图像,直到最后一道惊雷在心海中轰然炸响,将一切炸得支离破碎。
可那些支离破碎的,却又无时无刻不透着荒诞离奇的过往,全是他亲手炮制。
白衣剑客低头看向手里的乌鞘剑,眼底似是择人而噬的冥黑。
是他自己发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娃娃亲,是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它,也是他拿着一纸婚约登上了刘府。
是他亲口对着那个傲慢无礼之人说出倾慕之语,是他决心尽快举办婚礼,也是他广发请帖邀众多武林人士前来观看一场空前绝后的闹剧。
是他对着那人说出那些亲密到了极致的称谓,是他为了那人丢出自己永不离身的佩剑,也是他将他带到自己最喜欢的阁楼之上,然后一夜春雨。
白衣剑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容猛地一搐,眼底映出森然冷光。
而这桩桩件件,全是他自己所做。
没有人逼着他,也没有人能逼着他。
白衣剑客冷然一笑,那笑容竟是充满着三分嘲讽,三分怒意,还有三分杀气。
他双眉一轩,手腕微动,剑已出鞘。
下一瞬,杀气漫天席地,剑走龙蛇之势,凌厉睥睨的剑气有冲霄之意。
而当他收剑的时候,面前的竹枝已有大半被砍断。
可尽管如此,他身上的杀意还是不减反增。
而等他回过头的时候,西门吹雪已经站在了那儿。
他只是容色淡漠地看了白衣剑客一眼,缓缓道:“你想杀人?”
对方身上的杀气已经逐渐接近了他原本应有的水平。
这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