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说的不错,本谷主口口声声,要对病患一视同仁,教导弟子,行医不分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和华夷愚智,却只把王八当做人来看待,未将自己当做王八去设想。”
他听无敌胡扯了一通,竟悟出一个诊疾的窍门,那就是把自己当做病患去设想。
这倒不是因为无敌这门外汉比他更精通药理,只是日复一日地治病,故步自封,有些麻木了——行医的人心狠,才能处判针药。可欠缺了入微的体贴,也很难详察形候。
再看待无敌,苏谷主就和气了许多,这少年艺高胆大,生得雄伟英健,却有着男子不该有的奇思妙想,仿佛认定qín_shòu之间也有情谊,分别了也会牵肠挂肚,倒也有趣。
无敌见他盯着自己看,神情颇有些微妙,便疑道:“苏谷主,你不会食言罢?”
“你替药王谷化解了燃眉之急,本谷主自然说话算数,但今日之事,若是经你之口,再传入他人耳中,就休怪本谷主翻脸不认人了。”
苏谷主说罢,替无敌安排了下榻处,自去沐浴更衣,称少时来给无名号脉。
无敌把无名抱上床,一面拎了热巾替无名擦身,一面抱怨道:“这苏谷主武功平平,还是个为发情的王八治病的糊突桶,想必医术也不如何,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威胁老爷我。要不是有求于人,为了救大哥你这死王八,看我睬不睬他?我——”
话音未落,枕侧传来一个声音:“本谷主都听见了!”
无敌吃了一惊,扒开药枕打量,只见床板上镶有一个碗口大的铜铃。
铜铃中心有一个黑魆魆的孔洞,声音好似是从孔洞内传出的。
“苏谷主?”无敌试探着唤了一声。
孔洞里瓮声瓮气地应了声。无敌这才醒悟,铜铃是传音的密道——
“苏谷主,你身为一谷之主,怎这般下作?在卧榻放置机关,偷听我和我大哥讲话!”
“这是匠门鲁少主造的灵犀钟,与本谷主的卧榻相接,以便半夜与病患传音。”
“苏谷主你认得匠门少主,怎会未听说过劫门?”
“本谷主自出世,就从未离开浮度山。除了找上门的人,一概不认识。”
无敌有一句没一句地道:“怎不下山瞧瞧?又不是大姑娘,待在谷中多闷得慌!”
灵犀钟那厢未答话,过了片刻,一名青衫男子负手入内。
无敌抬头一瞥,愣是没认出是谁,又经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见这男子弯眉细浅,眼如柳叶,修颈削肩,一副秀骨清像,亭亭玉立。
无敌越看越莫名其妙,忍不住问:“你是谁?”
青衫男子道:“你说本谷主是谁?”
无敌听他说话耳熟,几乎要昏了过去:“苏谷主,你怎地长这个德性?”
苏谷主一脸不悦,踱至床边,伸出玉手,搭住无名的脉门:“这就是你大哥?”
无敌勉强点头,万没想到,苏谷主洗去一身泥,状貌如未出阁的女子。
苏谷主看着无名手上的皱纹和毒斑:“你大哥这德性,才是让人不敢恭维。”
无敌不服气:“别看我大哥现下长得和妖怪似的,未散功前那小模样可是弱柳扶风,赛过病西施!但和苏谷主你这阴柔的模样比起来,他也算是一条说一不二的阳刚汉子!”
苏谷主听见“病西施”之语,手一抖,忘了默数无名的脉息,只得再号一遍:“……奇怪……这散功的病征,除了未老先衰,筋骨尽碎,百毒缠身……”
无敌连忙问:“还有什么不妥么?”
“还有,肾阳流泻,不再是童子之身。”
无敌听得一呆,重复道:“嗯?不再是童子之身?”
苏谷主沉吟道:“你大哥想来也通晓些医术,每日入睡时,以炼精化气之法,也就童子功,稳固肾元,从而弥补肺气不足导致的体虚。也亏得他肾元牢固,才能抵御百脉中所藏的奇毒,但不知为何,五日前却破了功,又没有采阴补阳的迹象,真是奇怪。”
无敌仔细回想,五日前,正是离开金陵的那一日。那时无名一直在他身旁,夜里把他当做庄少功云雨了一番。倘若苏谷主所言不假,这一番云雨,竟是无名的第一次。
想罢,他犹如五雷轰顶,心道,敢情大哥一直守身如玉,未曾和少主欢好过!
自己成了什么人了,这岂不是夺人所好?
大哥就此丧命,还则罢了,若能活着回阳朔,让少主察觉此事,怎么交代才好?
“苏谷主,这个你不用管!”无敌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一派沉稳,“那是我大哥手欠,自己破了功。你就说这病怎么治,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苏谷主眉头紧皱,为难地看着不成人形的无名,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也只能开些药,替他镇住体内的毒性,至于筋骨尽碎,本谷主无能为力。他肺上的毛病是自幼落下的顽疾,无药可救。还有……”
“你别还有了,我大哥他有没有救,还能不能活过来?”
苏谷主没有回答,起身到桌前,让弟子笔墨伺候,挥毫写了几张方子。
无敌看苏谷主笔迹潦草,愣是没认出开了些什么药,好在也不须他经手,弟子拿了方子便抓药去了。随后,苏谷主就支颐而坐,陷入了深思。
无敌本来就是个急性子,见苏谷主沉吟不语,急道:“苏谷主,只要你能治好我大哥,缺哪一味药尽管提,上穷天帝灵霄殿,下穷龙王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