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尽义久闻病劫无名的恶名,本不愿相救。此时见无敌如此焦急,一问一答,感同身受,才不觉为他绞尽脑汁:“恩公可知晓药王谷?苏谷主的‘十香返生丸’,以十种辛温之香替人开窍,可使神昏危重之症即刻复苏,如若求得一丸,兴许,还能再苦撑几日。”
无敌一向留意江湖各派,顿时醍醐灌顶:“药王谷在池州府的江北,白荡湖旁。”
“不错,恩公继续坐船,沿长江往西南行,要不了几日,就能抵达池州。”
无敌把心放宽了些,向萧尽义打探道:“你怎来了太平府,金陵那边大功告成了?”
萧尽义叹道:“大功告成就好了。当日,我等随官兵围剿凤台山,皇帝和夜盟主说了好一番话。我等才知,夜盟主也是开国皇帝之后,是当今皇帝的堂兄。他二人,一个是明帝,管朝中事,一个是暗帝,管江湖,监督明帝。夜盟主手中有一道密诏,大意是,在位的皇帝若无帝德,不足以君天下,他便可以奉诏起兵,清君侧,乃至自己做皇帝。”
听萧尽义讲来,皇帝铲除乾坤盟,是为了收回开国皇帝的密诏。
夜盟主临死把密诏扔在皇帝面前,说道,君所执之物,是我不屑之物,君求不得的人,是我的人。天要兴君还是亡君,在于千家百姓,岂是一个夜家可以左右的。
“夜盟主为刺客伤了心脉,说完这番,就倒地殒命了。我等没料到有这等内情,一时无人上前验尸。却有个武功奇高的绝艳女子,纵身闯了进来,连呼‘夜郎’,抱起尸首便不知所踪。”
无敌听得奇怪:“夜盟主有断袖之癖,怎地还惹了痴情女子,欠下fēng_liú债?”
“贫道听神女门的白姑娘讲,这女子是她们的薛门主,自幼恋慕夜盟主。这一次,神女门来金陵,就是为了趁乱抢夺夜盟主,岂料还是晚了一步,让夜盟主殒命了。”
无敌笑道:“这薛门主也忒没劲,人死如灯灭,她还要把尸首抢走!”
萧尽义闻话,斜了惨不忍睹的无名一眼,忍不住道:“恩公不也如此么?”
“——那可不一样,我对大哥没有龌龊心思,只是为了信守承诺。”
萧尽义继续道:“贫道本打算回武当复命,盗门燕少主追薛门主,未果,称那女子绝非薛门主,薛门主轻功虽好,他却能追上。这女子的轻功,只怕天底下难逢敌手,他的燕子八闪翻翅,别说望尘莫及,就连影子也寻不见。他怀疑,夜盟主是诈死,让人救走了。我等只好分头搜寻,贫道和众师弟来太平府渡口,想要截住过往船只,这才遇见了恩公你。”
无敌听罢冷笑:“燕贼这骚老狐,想和我王八大哥斗,还欠着些火候!”
萧尽义心中一动:“夜盟主的下落,恩公可否指点一二?也好让贫道和师尊有个交代。”
“说给你听也无妨,若我所料不差,那武功奇高的女子,就是夜盟主的男宠。”
萧尽义怔了怔:“那妖孽,曾来山岳盟滋事,多行不义,不是已经自断经脉而死了么?”
无敌郁闷地道:“说来,多亏你们武当派相助,你传给我的诈死秘法‘玄武定’,让我这王八大哥拿去,教给夜盟主的男宠用了。”
“可那妖孽走火入魔,怎么不但安然无恙,反倒还武功大进?”
“你以为,我大哥病劫是吃素的?他自然治好了男宠走火入魔的毛病!”
萧尽义久久不能回神,无敌拍了拍他的肩,兴冲冲地说风凉话道:“论扭转乾坤,救夜盟主和那男宠,你萧尽义是最大的功臣,夜盟主一定忘不了你的好处。就算哪一日,他卷土重来,荡平山岳盟,也定会留你一命。最好在他东山再起之前,你当上山岳盟盟主,如此,两盟不必再勾心斗角,天下太平,岂不美哉?”
“……”萧尽义一头冷汗,眉头深皱,“这让我怎么和师尊交代?”
“那么老实作甚?就算你据实交代,也再难以扭转大局,反倒有了与劫门和乾坤盟勾结之嫌。我看,夜盟主未必会寻仇,你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暂且瞒住此事。”
两人促膝说了一会话,忽听船外传来呼唤:“大师兄!你还好么?”
武当派的其余道士,见萧尽义进舱许久,担心他的安危,忍不住出言询问。
萧尽义只得向无敌告辞,心头纠结万分,面上却一派沉稳地率众离去了。
第46章 浮山浩劫
三日后,池州府,无敌下了船,买来一副薄木棺材,在棺盖上戳出几个孔洞,往里铺上棉被,把瘫卧不动的无名放了进去。
此后,他把棺材扛在肩头,片刻不停,飞奔白荡湖。
时值深秋,一望无际的白荡湖,聚集着成千上万的南徙的白鹭。
这些白鹭,或振翅翩跹,或嬉戏水中。天地之间,尽是鸟影,蔚为壮观。
无敌形单影只,埋头钻入湖畔金黄的芦苇荡子。芦叶在他脸上划出血痕,所过之处,芦花似雪漫天飞舞。他一个戴斗笠的少年扛着棺材,在纷扬的芦花中疾行,真是说不出的苍凉诡秘。
无敌为眼前荒芜的景致感染,不由得对棺材道:“大哥,此地的景色美得很那!”
无名躺在棺内,含着武当派的小续命丹,早已陷入昏睡,哪里能听明白他在讲什么。
“大哥,听见拍翅声了么?那是白鹭。还有风穿过芦苇丛的动静。好大的风,嘿,大风起兮云飞扬,除了我,一个人也没有。大哥你是最喜欢安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