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饭。第二口,米饭。第三口,米饭。第四口,米饭。
李竞欲哭无泪。
一盒子都是米饭。
然而他还是很饿,还是得吃。还是怕死。
他抹了抹鬓角,挖起一口米饭,塞进嘴里默默用左边臼齿碾磨起来。
每当吃完囚禁人送过来的饭食后,李竞都会趴到墙角用指甲抠墙皮。不是失心疯也不是觉得好玩,只是为了通过计量餐食数目推断日期和时间。
不过这肯定不是个好方法。人的指甲多脆弱,随随便便一扯就断掉了。完了还会血流不止,呜哇乱叫,好久都长不出来。
第十天,李竞的手指甲刮劈了。一开始他是把送饭的次数记录下来的。
第十一天的时候,脑海里开始回荡卡农。
第十二天,墙角的饭菜盒子发出简直置人于死地的馊臭。
到了第十三天,李竞终于发现不是自己脑海里在回荡歌曲,而是卫生间里隐隐有乐声传来。
可这几天他除了吃纯蔬菜或者是纯米饭外,完全碰不到豆制品肉制品等含有蛋白质的东西。
衣服就算换过了,不一会儿也会沾上房间里的酸臭味。黑色的房间就是一个巨大的化肥池。李竞觉得自己身上的红色衣服和绿色裤子快要变成褐色衣服和灰色裤子。然后整个人就像黑色的石油人,慢慢瘫倒流到地上。
第二十天,他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五
每个人的体质是不同的,有些人可以一辈子吃素,有些人则一顿都离不开肉。消化和吸收系统统治了人脑,yù_wàng和进食不过是身体的傀儡。
李竞属于杂食性动物,他也曾经为了一台电脑一副耳机一个月都吃泡面,然而结果就是,当他再次拿到打工工资的时候,他豁出去吃了一顿500块钱的烤肉。
如果看贵的肉来说,500块说不定不算什么。然而他点的最多的就是便宜的牛腩。
李竞觉得,不给自己什么都可以,少给吃的实在是酷刑。他已经不去思考外面现在的情况了。手边没有纸和笔,让他怎么和囚禁他的人联系?说自己要吃肉?还是说放自己出去?
他仰躺在地面上,头晕眼花。
这一天饭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转折。
老时间,远处的小窗又开了,扔进来了一个盘子。
李竞翻了个身,用双臂和上半身的力气,爬到了盘子边上。这回他看得很清楚,是一盘泥状物,中间插了把塑料汤匙。
他叹了口气,盘腿坐好,捞起盘子来一点一点挖着吃了起来。这是一盘土豆泥,可能土豆加工时没有完全捏碎,土豆的颗粒还是能很清楚地被嚼出来。
挖了几口,他似乎吃到了奇怪的东西。
吐到手心里,然后闻了闻,又仔细舔了舔。
好像是维生素c?
他在黑暗中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就又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陆陆续续吃到了其他的药片,还有甜呼呼的钙片。
“……。”
李竞觉得,这个囚禁他的人,居然还能想到自己的健康状况,是说ta心细呢,还是说ta本性中还是有好的方面呢。
李竞越想越迷惑。
他看着墙角一堆的饭餐盒和一次性筷子勺子,突然有了个想法。
就说人一旦被逼入绝境,很可能会癫狂。但也很可能会顺从。
很多年以后,当李竞坐在自己的朋友对面,想讲又不敢讲,一脸新陈代谢不通畅的表情的时候,他还是会想到这个问题。
“你到底想讲些什么?”友人被他搅得心烦,没法好好吃草莓圣代,干脆啪叽扔了勺子问他。
李竞摆摆手。
“我觉得,”朋友说,“既然是你憋了这么多年的事情,那就没必要讲出来了。”
朋友看着李竞一脸怂包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就这一点不行。”
“平时要做的事情都能风风火火做完,决断快,不拖拉。人情世故也很拿手。可就这点不行。”友人耸了耸眉毛,“都过了那么多年了,你也应该晓得,你是回不到‘正常人’之中的了。再说,现在这个世道上,怎么可能还存在‘正常人’?无非都是些‘普通人’罢了。”
☆、六
李竞休息了大半天,终于起身收拾起了屋子。他把链子卡在浴室门那里,然后开始收拾屋子。
餐盒都是随便扔在角落里的,现在闻起来真是滔天的冲击。筷子都是木筷子,有一些已经长了霉斑。他把垃圾都收到了浴室里,然后在浴缸里洗了洗手。浴缸里的水还是昨天的,现在也勉强能用。
筷子拣出来一些勉强可以用的,折断,摆好。
然后就默默等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