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惊澜理了理仪容,说我岂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弓在我府里,你们随时可以来取。说完打得尽兴的任性将军扭脸便走,走了几步又头也不回的嘱咐,“顺便把我家的黑猫找到也抱过来。”
洪修一脸梦游的表情看向季沧海,“朔北国的宝贝望月弓啊,就这么给咱们季九了,小叶将军这又是喝了多少假酒?”
☆、14
腊月过半,又下了场不大不小的新雪,承安城里的人越发的慵懒起来,连没事就跳墙过来滋事的叶家黑猫都不愿意挪窝了。季府院子当中那棵梧桐树早已经光秃秃的,如今树干上覆了些软白的雪反而显得不那么萧索了些。一向钟情于坐在这棵大树上打发时间的叶悔之此时又爬到了树上,屈着条腿靠着树干哼小曲,如果是洪修看到这情景一定会站在树下叫嚷,“你又不是对面那只大黑猫总往树上爬干什么。”可惜前几日洪修就被派到北关去查看军务了,算算日子估计才行了一半的路程,年关将至哪里都马虎不得。
无聊的换了个坐姿,叶悔之左臂前推右臂后拉,洒脱的做了个射箭的动作。之前绯夜看到他的望月弓不无嫌弃的说射术最差的人居然用了把最好的弓,一句话把向来没遇过什么难事的叶小爷深深的打击了,连颜面都顾不得半夜翻墙去找他大哥求指点,再加上季沧海的指导和努力练习,如今看起来也不算太差了,但同龙骧卫们比起来还只是个下游水平,更不用说绯夜这样的高手。
“季九。”低沉平缓的嗓音,季沧海英挺的身姿立于树下,洪修不在,他身后跟着的是素来稳重的玄夜,手中还提着两个精致的礼盒。
“将军。”叶悔之见到季沧海,三步两步的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难得请了御成书院洪先生来讲授《六韬》,他当年还在林将军麾下做过参议很有本事,这种机会你以为日日都有?”
不就是小红/袖他老子么,有什么难请的,叶悔之懒得听那些老头子讲什么虎韬豹韬的,却又怕季沧海责备,耍赖的皱眉捂住自己肋骨,“哎呦,我旧伤又疼了。”
季沧海神色了然的盯着他,“练箭手伤成那个样子也没见你皱一下眉,怕读书?”
叶悔之以前其实是不怕读书的,而且还读的十分出类拔萃,没事儿就幻想自己也学成一个大才子什么的,待到状元及第打马游街是何等的风光,后来无意中他知道了一个叫柳龙骧的少年,对着一个三岁识字七八岁已经能把四书章句批注都倒背如流整天捧着史记看叫做消遣的变态,他沉痛的大呼了一声既生叶何生柳,然后将书本一扔理直气壮的逛花楼去了,从此绝了读书这个念想。
玄夜怕季沧海责罚叶悔之,低声提醒了一下,“将军,时候不早了。”
季沧海点点头,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门走走?他见叶悔之又爬到树上去巴望墙外,估计是在府里困太久想出去玩了。
叶悔之指着玄夜手里的礼盒摇头,“一看你就是去拜访人的,我才不去跟着受拘。”
“你倒是聪明。”季沧海也不知是贬是夸,说了一句又掏出自己的荷包,那荷包绣工超群,正是出自当朝状元柳龙骧之手,叶悔之有些不忍直视,季沧海反倒没觉出什么,只是从里面掏出些银子递到叶悔之面前,“拿着出去玩吧,别回来太晚。”
叶悔之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有些反应不及,叶惊澜的性子外放,虽然疼他却不会多细微的照顾,季沧海这种于无声处如沐春风的关心让叶悔之很陌生,而且第一次有人同他说别回来太晚这种话,好像有人在乎有人等待,他不再是角落里可有可无的东西,而是有真实的存在感。
季沧海并不知道叶悔之心中在想什么,以为他只是不好意思拿银子,贴近一步抓过叶悔之的手,将银子塞进他的手里,又顺便查看了一下他手上的伤,说了句记得擦药便带着玄夜大步走了。玄夜跟在后面回头朝叶悔之做手势,让他想出去就出去吧不会有事,叶悔之点点头,突然对这里生出了一种归属感。这里的厨娘婶婶们不会用唯恐避之不及的眼神看他,这里的龙骧卫虽然嘴上笑话他是个编外却在他偷溜的时候帮他打掩护,一脸瞧不上他的绯夜即使嘴巴刻薄却总是能指出他的弱处提点,整日笑呵呵由着他欺负的洪修却在督促他学习的时候丝毫不手软。
季沧海给的银子似有温度,暖了他的手,熨平了他的心,连带着这样一个日子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见四下无人,叶悔之轻轻一跃便重新坐回了树梢上,身法轻盈的连浮雪都不曾惊动丝毫,树边立着的梯子不过就是个摆设。从高树上向外望去,能看到季沧海和玄夜的背影,一般的笔直如枪,在清冷的街路上大步而行,英姿勃勃。再向远处,便是镇国将军府叶家的院子,偶尔有几点亮色行过,想必是哪个当差的丫头。今日是叶宗石的六十大寿,听说连皇上都是要亲自去坐一坐以示恩宠的,就是向来疏于人情的季沧海也亲自提了礼物登门拜寿,不难想象此时府里会是怎样一番热闹景象,他大哥必定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叶悔之不由想起,许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日子,他听说叶宗石喜欢赏石,跑遍了全承安的奇玩店找到一块巴掌大带有松鹤纹样的奇石,为此还和锦绣绸缎庄的少东家打了一架,当他肿着嘴角心情忐忑的将他的贺礼捧给叶宗石看,叶宗石却只是冷哼一声黑着脸走人,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