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屿清风正对着太液池水面,夜间,月光碎了一般撒在水面上,这边有个小湾,几个小船小系在眼前的木桩上。在过一个月,到了末春的时候,这里还可以捞莼菜。“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他们说话的。
文湛自己喝了杯茶,他说,“我只不过在这里,在周围随便走走,谁想到就碰到他们。
其实他们的话 对我来说也没什么要紧的。
他们说的,我都知道,他们没有说的,我也知道。
杜元泽崔碧城他们对这里不是很熟悉,以为躲在假山的那边就可以安然,其实他不知道,那里一点也不安全,他们甚至连一只坐在树枝上的我都没有看到,更不要说从湖边摸过来的你了。”
我,“我是从湖边走过来的。”
文湛一挑眉,“都一样。反正那里没有灯,你眼神不好,晚上走夜路和瞎子乱摸差不多。”
我,“……”
我也不和他争辩。
他说他的,我听着就是。
我没有和文湛坐在一起,我一个人靠着活路窝着,双手捧着绿玉斗,喝了一壶茶,又从那边多宝格下面秘格里面翻出一盒子莲花糕和蜜饯,就着茶水吃下去,太子这才说完。
说实在的,我感觉挺惊讶的。
我一直觉得崔碧城是只铁公鸡,但是我没有想到,他能把铁公鸡做到这么九死无悔。
他和杜家搞到现在这么剑拔弩张,分崩离析的境地,说到底,是分赃不均。
跟据太子的线报,杜元泽在崔碧城那里有份子钱,崔碧城也够狠,每年分给杜家的钱都在两万两白银上下。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我这么说好了,杜元泽看在崔碧城和杜皬有师生情谊的情分上,已经给崔碧城算了个人情价了,他每年要二十万两。他找别人算份子钱,少于五十万两都是免谈的,对老崔的这笔账已经算是给面子了,可这么着,崔碧城每年就只给他两万。
第一年,崔碧城的推搪他的理由是,刚到江南,生意初兴,需要钱。
第二年,理由是,要买通巡盐御使,多扣点盐税。
第三年,江南造了灾,没钱。
第四年,造了灾,要买地,没钱。
……
今年,买田,种桑,买生丝,新造丝绸作坊,造船出海,这些都需要钱。而且,今天流年不顺,现是被太子查出了底账,需要疏通,就要花钱,五月的时候,他们新建的银矿炸了,死了人,要给家属抚恤银子,又上上下下打点,他崔碧城辛苦忙活了一年,没有赚到钱,倒赔了三千多两白银,倒霉倒霉,于是,今年又没钱。
他崔碧城张嘴乱说,别人可不会像我这么好蒙混。
太子连他的细账都能翻出个四五六来,杜小阁老虽然手段差太子一点点,全部细账翻不出来,翻出个一二三的本事还是有的。
别的不说,他崔碧城每年哭穷,可他手头从来没有紧过。
去年,他花了整整十五万两白银南下买了个戏班回来,到雍京第十天,他听完了全本的香艳的《牡丹亭》,就是让小戏不穿衣服给他唱,那之后,他一转手就送给裴檀。
他这么做,当别人都是傻子呀?
杜元泽当时就不干 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没定力,他就够大方的了,这事要搁我身上,我早就把老崔的耳朵割下来,做成下酒菜,再把他当了换钱了。
杜元泽和崔碧城闹翻了,就想弄死他,相比江苏那边的灭门惨案,能牵扯到崔碧城,和他杜家脱不了干系。杜元泽做事很缜密,可谁想到手眼通天的老崔就弄到了杜家的一本黑账,杜小阁老就怕老崔把这本黑账给太子,当成向太子投诚的敲门砖,可奇怪的是,老崔不但没有向太子摇尾乞怜,甚至一再否认自己用杜家的黑账,这让大家很是百思不得其解呀。
这本黑账是个好东西。
太子一党的,可以借这本黑账翻身,墙头草门可以用黑账要挟杜家,求官求财都可以,杜家人,可以用这东西向主子邀功请赏。这玩意,简直就是《西游记》中的唐僧肉,吃了它,就算不能永登仙基,也可以延年益寿。
人人都想要。
这不,首先第一个,太子就等不了了。"
他开口了。
“承怡。”
文湛从那边过来,伸手揽过我,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之前我一直蹲在这边吃蜜饯。
“我说的话,你听进去多少?”
我嘴巴里面塞着杏子果脯,被他喂了一口茶,含糊的说,“都听见了,都听见了。我这就回去找老崔,如果他手里真的有那什么黑账,我立马让他取过来给你。”
我还没有出门,就被文湛拉回去了。
文湛说,“急什么?水镜台那边有宫宴,人那么多,天又冷,御膳房准备的东西再好,在风里面摆上一刻钟,都变成冰坨了。人吃了肯定胃疼。崔妃、崔碧城在那边就已经够了,你就别去了。”
说完,扯着我的袖子向东宫走。
“跟我回东宫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