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小白鸟
一层玻璃之隔,便是细密的雨幕,霓虹光影硬着头皮打过夜空,便也无奈的染上了湿意,绚烂一旦沉重起来,溃败得特别快,光谱粒子没蹿腾多远,就被黑暗一口吞了,“咔吱咔吱”,尽情咀嚼。
祈月烛弯起右手食指,敲了敲落地玻璃窗,看着绵密的雨水滑过自己玻璃幕壁上的倒影,觉得诧异而有趣,好似自己在空寂夜色下不着寸缕的洗了个澡一样。
就着玉石棋盘般的大理石地板,他坐了下来,顺手拖过脚旁的一只小型保险箱,轻车就熟的旋动了密码盘,“锵”的一声打开了深灰色的箱盖。
箱子里面摆着一排整齐的试管,根根都齐整的陷入了鲜红色的内衬。透明的液体在试管内形成了一个个椭圆形的液面,好似一只只卡在试管内的小圆纸片,旁人乍看上去,料是不明白这一小箱药剂的真正价值罢。
祈月烛的手指抚摸而过排列有序的试管,好似在抚摸纯白的水晶琴键。一遍抚完,他随手抠出一根细管儿,晃荡管身,看那液面反复倾斜,透明的液体翻腾起小小的泡沫,似乎要开始浑浊。
他停下了手,将试管裹在手掌里玩,墨浓的眼睫低垂,阴影完全遮住了他赤红色的眸子,和他眸中闪烁不明的暗光。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在等谁。不过零点都已经过了,想必那个人不到明早,是不会回来的了。对此,他既心知肚明,又抱有一丝幻想,譬如说他只是误搭了一辆绕远路的车,或只是因为突然犯了路痴症,晕头晃脑的走了不短时间的反方向,在突觉不对后,正着急的往回赶。
但他既甜滋滋的做着梦,又清楚的明白,安纳斯塔西亚在被他囚.禁了整整一个月后,一旦出了鸟笼,只会想方设法流连于自由的天空,怎么可能轻易跑回来。
祈月烛将试管按压于左胸口,倒在了大理石地板上。两天前还铺满了房间的暗红色地毯已经被撤走、送去清洗了,因为祈月烛把安纳斯按在地毯上干了太多次,导致地毯脏污得明眼人都看得出发生了什么;虽然安纳斯硬撑着满不在乎了大半个月,但祈月烛忧心他又一次被清洁女工异样的眼神逼急,只好压下可惜的心情,先一步找人来撤走了地毯。
“安……”祈月烛十指交扣,将试管按压于双掌之下,满心思念他倔强的小鸟。
追忆他与安纳斯的往事,就连思维方式迥异于常人的祈月烛,也甚觉荒唐。他与他的小白鸟的相遇,实际上发生于距今大约一千零八十年前,而一零八零恰好是传说中,能够囊括人类所有愿望的一百零八这一数字的整十倍,即,一零八零是超越了人类所有愿望极限的数字。
祈月烛在千年前深爱他的小竹马司君安,可惜司君安不爱他,司君安喜欢女人,所以他用了邪药,得到了女人的身体,强要了司君安,生了他的儿子,是为祈月烬。
祈月烛本以为,他为一个男人变成了女人,又替他生了儿子,他付出了宁可变异为畸形的痛苦,司君安总该接受他了吧。
可是司君安没有,至死也没有接受他。反倒将一腔爱意都投注给了懦弱无能、只会傻不拉几蹦蹦跳跳的祈月烬,只对那小废物温柔的笑,抚摸他赤色的头发,亲吻他的眼睛。
司君安死后,祈月烛迫于家族的重负混沌而活。一年过去了,时至司君安的忌日,祈月烛前往曾经软禁求而不得之人的槐树小院,却愕然发现那棵高大的雪槐树下沉睡着一个小少年。白雪之上、槐瓣之下,他一身素白,就连露出光洁额头的短发都是雪白的,像一只掉落云端的小鸟,刹那间便震荡了祈月烛死灰般的心。
祈月烛救起了他,以为他是司君安的转世,抑或收了司君安魂魄的小神灵。祈月烛并不在意他没有司君安记忆一事,因为他与司君安的往事并不总愉快而甜蜜,他宁愿司君安化为一张白纸,更名换姓,重回他身边,再给他一次捕获他真心的机会。
可令他震惊的是,安纳斯竟然说,他是个穿越时空的旅人,他从千年后穿回千年前,是为了寻找他的夫人——祈月烬。
这也太可笑了。他要找的是他儿子,那个动不动就哭成只鼻涕虫的小废物?那个注定不得好死的小渣滓?
祈月烛才懒得管是不是存在千年后,安纳斯与祈月烬的旷世恋情,他已经把安纳斯当做活泼好动版的司君安了,因此打定了主意要得到他。再说了,祈月烬可是他生的儿子,千年前才刚过八岁,有什么道理跟他抢一个大男人?
他没把素来视他如洪水猛兽、敬畏他恐惧他的祈月烬当回事,可他却忽视了安纳斯对祈月烬的执着,和祈月烬的……贼胆,淫.贱本性。
祈月烬用了家族禁术,在一夜之间获得了大人的身体,与安纳斯结合了。两人相携逃跑,当忙着操办家族事宜的祈月烛知晓后,气得几近窒息。
祈月烛抓回了他们俩,把他们关进了祈月家的地牢。他好心留给了安纳斯与祈月烬好聚好散的话别时间,安纳斯却趁机找了早前被关进地牢的同伙,安排下了抽离出他的魂魄,将他封印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