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里慌张,一面斥责旁边的下人不准胡说八道,一面扯开王妃,逃也似的离开了回字廊,去了前院。
大皇子妃跪坐在廊下,哭得上下不接下气,眼看着大皇子的背影就要消失在扇形门洞下,猛地起身,拔起头饰的银钗砸向他后背,哭骂道:“你好多的借口!懦夫!你就是怕他杀你!你贪生怕死!”
饶是如此,大皇子也没有停下脚步。
大皇子妃扶着朱漆廊柱,无语凝噎,丫鬟见她站立不稳要来扶一把,她挥袖将人甩开,披散着头发转身缓缓往那小妾房中走去。素来高贵端庄的一府王妃,顷刻间狼狈如街头村妇。她冷笑着,任凭眼泪滚落脸颊。
那小妾留下一纸遗书,只有鲜血写就的三个字——
“恨!恨!恨!”
大皇子妃坐在她床头,默默垂泪,形似痴傻。她也恨啊,恨自己出身名门,恨身不由己,恨所托非人!
府中嬷嬷带着人给那小妾收殓了,大皇子妃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几位嬷嬷看着心酸,纷纷离开,好让她清静一下,暗地里哭一场。大皇子妃察觉到了,可是一股郁闷愤恨之气堵在胸口,她哪里还哭得出来?
夜已深了,一个护院打扮的男子悄悄进门,到了大皇子妃跟前,半跪下行了礼,毕恭毕敬递上一封信,低声道:“王妃心如死灰,世子和郡主可就没什么指望了。”
大皇子妃猛然抬头,警惕地看着来者。那人笑了笑,示意大皇子妃把信收了,又道:“五皇子品行不端,祸及英王府,英王却心生胆怯不敢讨回公道,王妃也不必指望他。您是王妃,有品阶在身,何不带着两个孩子入宫,让陛下瞧一瞧世子和郡主生养得多好?”
大皇子妃接了信,那人转眼就没了踪迹。大皇子妃已是无所畏惧,立即拆了信,看罢哈哈大笑,两行清泪滚落眼角。她收起笑容,将信拿到蜡烛上引燃,烧成灰烬后疾步出了房门,唤人伺候梳妆,又叫人把已睡着的世子和郡主抱出来。
今夜陛下病情反复,虽未昏迷,但宫里还是召了皇子侍疾,据信里说,五皇子很快就会进宫。
大皇子妃从未这么沉着冷静过。她描了淡妆,换上素色绣花的宫装,发髻上插了两根玉簪,走出房门时,王妃的气度尽在举止间。世子李臻和郡主李幽已被送上马车,察觉到王府里氛围怪异,有些害怕,等大皇子妃上了马车两个孩子围上来,一边一个抱着她胳臂。
大皇子妃看了看左右,笑道:“幽儿乖,臻儿乖,母妃要带你们进宫拜见皇爷爷。你们五皇叔也在。记着不要说错了话。”
李幽八岁,已经懂事许多,闻言点了点头。李臻只有六岁,但生来聪慧,也跟着点头。
“母妃想叫幽儿跟皇爷爷说什么?”
“皇爷爷病了,你们不用多言,就说想他老人家了,盼着他早日康复。”
“……那对五皇叔,怎么说?”
大皇子妃莞尔一笑,附在李幽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李幽乖巧地说了声“女儿明白。”
“好孩子……等这件事成了,咱们全家就离开京城。你们觉得冀州好吗?冀州有山有水,还盛产桃子。你们俩最爱吃桃子,是不是?”
母子三人进宫后,直奔皇帝寝宫,紧赶慢赶,终于抢在了五皇子前头。大皇子妃托内务府总管何公公将一双儿女送进寝殿,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依照礼数去了杨皇后宫中请安。
大殿门外的长街上,大皇子妃的轿辇遇上了五皇子一行人。五皇子自知理亏,更知这个皇嫂看他不顺眼,生怕她突然冲上来叫骂,于是收起平日的倨傲,陪着笑脸问好。
大皇子妃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还笑得诡异,点了点头,错身走了。
“她这是发疯了?还是遇上了什么好事?”五皇子回头望了一眼,喃喃自语,想到她那个笑容,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五皇子没太在意,带着人到了皇帝寝殿,远远瞧见内务府总管何公公在殿门外候着,两个孩子各自捧了个小匣子蹦蹦跳跳地出来。
大皇子妃不但夜里入宫,还带着孩子一起来?五皇子心中直觉不妙,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挥退了左右,又拿眼神威吓何公公退到一旁,自己则上前两步,挡在了两个孩子前面。
李幽和李臻像模像样地行了礼。姐弟俩嘻嘻笑着,透出一股机灵劲儿。
“你们来看皇爷爷啊?跟皇爷爷说什么了?”
李幽朗声道:“父王病了,不能亲自来看皇爷爷,所以幽儿和弟弟一起来替父亲尽孝。我们恭祝皇爷爷万寿无疆,皇爷爷好高兴,赏了我们这些。”
五皇子暗中嗤笑,心道这个大皇子妃真会打算,知道自己的丈夫争不了宠,就把女儿和儿子推出来。旋即,他心里咯噔一下,扑通扑通一阵乱跳。五皇子用力拍了下大腿,气恼万分,咬牙切齿要上前闯进宫殿,脑子一转,脚步又停了。
皇帝膝下虽有几个儿子,可给他生了孙子的,大皇子和三皇子,三皇子的儿子是侧妃所生,而且只有两岁。大皇子这个儿子李幽,不但是正妃所生,是皇长孙,已经六岁了,更不用说还生得聪慧可爱……
五皇子脑海中浮现了那想法,越发恼火。他本就生得肥胖,发起火来面目越发狰狞。李幽和李臻姐弟俩有些害怕,却紧紧牵着手,一步不曾退缩。
五皇子瞥见二人怀中的精致木匣,收起怒气,强装笑容,问道:“那皇爷爷跟你们说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