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孟公子真的要与那姓李的决裂?”
“还能有假?”
柳絮掩唇而笑,眉目间光华四射,明艳逼人。她挪动步子,去圆桌前要给孟时涯倒茶,被孟时涯按住了茶壶。视线相对,孟时涯神情凝重,倒叫柳絮有些纳闷。
“孟公子不是来闲坐的?”
“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柳絮轻嗤一声,面露嘲弄之意,转身要回书案前继续作画。
孟时涯叹气道:“平南王府的人就在大门外,你今日再不离开,被他抓回王府,名声不保且不提,只怕命也难保住。”
“自从遇见那混账,小女子从未想过能长命。他要来抓,小女子自有我的办法来脱身。”
“如何脱身?自我了断吗?令尊遭人诬陷,累及全家,这仇你也不报了?”
“你怎知——”
柳絮顿时面目惨白,看向孟时涯,浑身都在发抖。她本是官家小姐,也算大家闺秀,流落风尘多年,等着有机会找到仇人,多少委屈都咽到肚子里,从不敢跟人提起出身来历。她不知孟时涯怎么就这般清楚,心里骇然,一时没了主意。
孟时涯将她房中物事一件件翻出来,轻手轻脚随地摆放,弄做挣扎时扯坏的模样,一面说道:“此事以后再与你详说。今日离开折柳台,倒是个好时机。你的户籍我早寻人改过了,以后你换个名字,只要不常抛头露面,想来没人会知道你就是折柳台的柳絮姑娘。”
他找枕头裹着花瓶,压碎了之后把碎片摆开,又扯碎帷幔床帐,把整间屋子弄得一片狼藉,却没出多大动静。
柳絮情绪激动,手足无措,被孟时涯拉了一把才清醒过来,揪着他衣袖,眼泪滚落脸颊。她哭道:“孟公子,为何……为何要……”
孟时涯叹气道:“李恒是下了狠心要杀你,算起来也是因为我与他新仇旧恨,连累到你。我保你活命,自然是应该的。你放心,我有办法让折柳台不受牵连。”
柳絮倒也是个聪慧机灵的,知道机会难得,立刻把往日积攒的贵重物品收拾了一小包,留下大半放在容易找到的地方,然后寻了一双绣鞋,带走一只,另一只丢在门口。
二人忙碌完毕,孟时涯又把一包mí_yào洒在书案上,趁着外面没人,将柳絮从偏僻处带走了。
翻出墙头时,柳絮看孟时涯示意,喊了一嗓子——“救命!我不去王府!救命啊!”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守着后门的仆役听见。
二人从小巷子里离开,之后寻了个无人的宅院让柳絮换了衣服,打扮得朴素简单,又弄脏了脸,一眼看上去像个粗野的丫头,就绕到折柳台前门去听消息。
没多时,祝盼儿闻讯回了院里,一面往里走一面骂跟着她进去的平南王府的家丁,说他们狼心狗肺,围着前门要人,却从后门把人劫走了。平南王府的家丁郁闷万分,也疑心是自家主子另派了人,就没有回嘴。
孟时涯知道此计可成,就大摇大摆地带着柳絮从朱雀街走过,往孟府而去。路上也遇到认识的,知孟时涯向来不贪恋女色,见一个模样粗糙的姑娘跟着他,难免好奇问几句。孟时涯便说,这是他从通州来的表妹,是他舅舅的遗孤,失散多年,这两日才找到,他正要带人回孟府安顿下来。
柳絮一直低着头,旁人只看到一张风尘仆仆的脸庞,也就信了,连声道恭喜。其实这倒也凑巧,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孟家的姻亲都在通州,孟公子的舅舅也是来送过喜帖的,至于孩子什么时候生的又如何失散的,当时通州多战乱,一切也说得通。
孟时涯带着柳絮堂堂正正进了孟府的大门,徒留京城人纷纷感叹,说孟公子的表妹身段挺好,可长得也太普通了些。
孟府宅子不小,空院落还是有的。孟时涯把柳絮安排在他母亲生前最爱的兰园里,让她换了新衣裳,稍稍打扮了一番,然后叫仆役把府里的下人都叫来。等着仆役来兰园之前,孟时涯安慰了柳絮一番。
“你不必不自在,我这么安排,也是顾怜你才学心性,引为知己。你要改头换面,总得有个合适的身份。我大舅舅李焕赤胆英魂,也不算辱没你的出身。旁人若是问起来,你便说自幼走失,只记得母亲姓柳,随了母姓。”
孟时涯又把舅舅李焕当年匆匆成亲,谁料不久之后通州内乱,舅母死于贼匪刀下的事情说了。因为是舅舅的伤心事,外祖父他们都不常提起,知道舅母逝去的人并不多。再说已过去多年,纵使有人查证,也无从查起。
柳絮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头,哽咽道:“此恩如再造,不知何时才能还清。如今我既然不再是贱籍,愿为李将军供奉香火,年年祭拜,叫他在地下也能享儿女孝心。我原先乳名叫做‘解语’,以后人前我便是李解语,私下里才是柳解语。”
孟时涯闻言点了点头,扶她起来。等下人们都到了,便称她为表妹,命令孟府中人从此恭恭敬敬待她,在府中尊称小姐,对外称作表小姐。孟时涯挑了原先伺候他的两个丫鬟琴瑟和玲珑,安排她们照顾柳解语。
孟府的人向来嘴巴严实,就算有人把柳絮的无故失踪跟孟家表小姐的出现联想到一块儿,孟府的人也不会乱说话。更何况,孟时涯还打算再给平南王府栽点儿赃,暗中怂恿折柳台老鸨祝盼儿去平南王府闹几回,定要他们有口难辩。
孟时涯找来赵嬷嬷和纪管家,也去找了孟承业,把实情说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