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想着补偿。
大夫人仰着脸看着卫老太太,万念成灰:“娘,那这堂会,咱们是不是,就不去了?”
衍圣公家的帖子还摆在显眼的地方,可是大夫人却一眼也不敢去看,她自己是万不能去的,她就是个未亡人,说的难听点是个寡妇,不适合参加这样热闹的宴会。
可卫老太太不同,她是积年的老诰命了,身份非同寻常,原本她要是去了,不管怎么说,朱家总不敢太放肆。
可是现在这风声鹤唳的局势,卫老太太去了,恐怕也没什么不同。
卫老太太摇摇头,已经吩咐人去给三夫人传话,自己转头来看着大夫人:“朱家好打算,早就已经听说了那些嚼舌根的御史们的勾当了,却还是一力撺掇我去看堂会。我若是不去,只怕堂会上他们就敢当场给阿敏难堪。”
可是去了又能怎么样?大夫人垂着头半响不语,觉得累的厉害。
老太太是超品诰命,这身份也注定了她不适合去往平阳侯府-----平阳侯府没有同她身份对等的老太太来招待她,过去是不合适的。
她既不能去,平阳侯府也不放人回娘家来,那这衍圣公家的堂会,老太太就非去不可了。
虽然去和不去,朱家定然都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可是在场,总比不在场好。
卫老太太让人回了帖子,叮嘱形容憔悴的大夫人:“没什么大事,你先别自己吓自己。”她定了定神,目光悠远带着些许痛苦又似乎带着些许解脱和释然:“真到了那一日,我总归有办法的,我总不会看着她们死。”
大夫人被她的眼神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才刚冒起来的那些自怨自艾就通通都又压了下去。
这么多年,卫老太太待卫玉敏和卫玉枚不薄,一个老人家,她已经为这个家,为她所珍爱的孩子们奉献了一切。
就如同老太太说的那样,真到了那一日又有什么要紧?大夫人垂下头,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她早就活够了。
想通了,大夫人也就不再纠缠这些,辞了老太太留饭的好意,出门转过抄手游廊,恰好碰见往回走的卫安。
卫安这阵子相比较起从前讨人喜欢的多了,大夫人脸上神情放缓,笑着喊了她一声,视线放在她身后的丫头身上,有些怔忡:“小七,你这是做什么?”
蓝禾同玉清两人手里一人捧着一盆看不出品种的花,大夫人有些奇怪:“你要亲自养花吗?”
这可不像是卫安会做的事。
大夫人不爱花,所以看不出来蓝禾和玉清手里捧着的花都是极难得的名品,一盆是乌金耀辉,另一盆是冠世墨玉。
卫安笑一笑,指着这花告诉大夫人:“听说衍圣公夫人最喜欢牡丹,连皇后娘娘也给她们家的堂会赐下了几盆名花,我记得外祖母家恰好有两盆牡丹花,就想着......”
卫安竟然会送礼了,大夫人扬了扬眉,也没大留意,见卫琨同二夫人随后进来,同他们寒暄了几句,才回了房。
倒是卫老太太看着这两盆花目光有些复杂:“你倒是舍得。”
近年来盛京时兴牡丹花宴,这里头也有缘故-----听说当年的继后,就是用一盆赵粉吸引了钟爱牡丹的隆庆帝,赞她同她养的赵粉一样天姿国色,所以才娶了她为继后。
可是牡丹固然易得,名品却极少,近年来已经很难找到出色的品种了。
卫安手里这两盆,无疑价值千金,还有价无市。
卫安没做太亲昵的动作,坐在卫老太太下首,目光坦荡澄澈:“一盆送给衍圣公夫人,另一盆冠世墨玉送给平阳侯夫人。”
卫老太太心中一动,看着卫安挑眉:“为何分开送?”
“都用大姐姐的名义。”卫安垂下眼睛:“想必在堂会当天,收到同衍圣公夫人同等的礼物,平阳侯夫人会开心些。”
不止会开心些罢?
就算是冲着这盆价值不菲的名花,平阳侯夫人也要重新再掂量掂量卫玉敏的分量。
卫老太太在卫安脸上看了一眼,半响才笑起来:“安安知道心疼人了。”
卫安是想投其所好,衍圣公家的地位非同寻常,若是因为她送对了东西,到时候衍圣公夫人就单独替卫玉敏说上几句好话,再或者.....对卫玉敏稍稍用心接待一些,上一世的事,或许就可以避免了。
卫老太太打发了二夫人和卫琨,这才有心思问她:“这趟去王府,怎么没叫庄奉送回来?”
从前都是镇南王世子亲自送卫安回来的,这回却并没见影子,卫老太太若有所思的对卫安道:“你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卫安很自然的捧着自己已经绣好了的抹额给卫老太太试着带上,声音很轻却并不飘:“只是觉得不是自己的东西,强求也没用。”
这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说的出来的话,卫老太太探究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到底什么也没说。
佛家有醍醐灌顶一说,或许,卫安也是得了什么机缘罢,能懂得不死抓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日后总会少许多磕绊。
从前卫老太太看卫安不上,多少还有些卫安肖似其母长宁郡主的缘故-----同样都非得强取豪夺,看上了的东西就不肯撒手。
长宁郡主从前对卫阳清是那样,后来她的女儿卫安对镇南王府的世子庄奉也是那样,丝毫不知道看人家脸色,若不是有老王妃镇着,人家认识你是谁?
偏卫安不会看人脸色。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