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的脸肿着,挫伤的眼睛闭的很紧,这一摔,身上的傲骨都折了一截。
聂友香纳闷,“自行车去去年才买的,一直没什么问题,早上出门前妈还给你检查过,刹车怎么会失灵呢?”
她的脸色一变,“是你单位的人干的吧?他们是不是嫉妒你年轻,学历高,一毕业就有那么好的工作,所以才在背后给你使绊子?穿小鞋?”
“你说你也是,妈天天都问你在单位怎么样,你就说还行,要是你把实话告诉妈,那妈肯定上你的单位走一趟,哪里还有这档子事!”
陈飞心说好个屁,他不耐烦,“妈,能不能别说了?”
聂友香看看鼻梁上缠着纱布的大儿子,“行吧,你好好休息。”
陈飞问,“舅舅知道吗?”
聂友香早打了,聂文远人在外地,没给多大的反应,看样子也不会赶回来,她撒谎了,说还没打电话。
陈飞的心里跟明镜似的,熟悉社会上的那一套,“给舅舅打个电话,他有事忙不回来没关系,只要他打个招呼,医院就会冲他的面子,在对着我的时候能更上心,病房的条件也会好很多。”
聂友香很赞同大儿子的这番话,不然她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打了电话,可惜人性子就那样,原则强,说一不二,大道理一箩筐,她听着耳朵起茧子,“好,妈出去就打。”
陈飞想了想,“妈,小柔回来了吗?”
他刚说完,陈小柔就推门进来了,“我听到哥说我的名字,你们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你打小就懂事,能有什么坏话可说?”
聂友香拉开椅子站起来,“小柔,你陪着你哥,妈回家拿点东西再过来。”
病房里安静下来,陈小柔把皮手套摘下来,露出一双细长的手,她把耳边的碎发往后拨,耳垂上的珍珠耳环泛着柔和的光泽,一看就不便宜。
陈飞看的眼角就抽,“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戴这种耳环?”
陈小柔笑了笑说,“早就有了,我的耳环多着呢,戴不过来。”
陈飞多看了两眼,话题转到自行车刹车失灵的事上面,“不是你哥我命大,现在就是你说话,我被白布盖着。”
陈小柔垂了垂眼,“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陈飞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陈小柔的视线从他脸上挪到窗外,又挪回他的脸上,“是你想多了。”
陈飞说,“可是……”
陈小柔打断他,“哥你别忘了,舅舅的人一直在医院监视着,没人能在他那里耍手段。”
陈飞说,“刘全武死了,你觉得这里面有没有蹊跷的地方?小柔,我觉得有,实话跟你说吧,我这些天总是心神不宁,感觉要出事,结果就出事了。”
陈小柔站起来,“他的死是他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哥,你……你什么意思?”
她吸一口气,眼睛瞪的很大,“该不会他……”
陈飞说,“只是猜测。”
陈小柔坐回椅子上,手神经质的放在一块儿捏了捏,“人已经死了,就不要管了,哥,你只是脸着地,鼻梁骨折,不是摔了脑子,别胡思乱想。”
陈飞叹息,脸上多出一种东西,近似懊悔,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黄单是在两天后才知道陈飞出了事,他问着站在锅边炒菜的男人,“舅舅,不回去吗?”
聂文远拿着锅铲把木须肉翻炒几下,“就在这里待着。”
黄单说,“我想回去看看我哥。”
聂文远没回头,“小于,你不是医生。”
黄单说,“全武叔叔走了,我哥又摔伤了,舅舅,年底的事一出接一出。”还没完,这几个字他没说出口。
聂文远把火关小,将木须肉装进盘子里,“土豆丝你来。”
一点预兆都没有,黄单揉额头,抿着嘴去换岗。
结果就是难吃的土豆丝全被聂文远吃了,好吃的木须肉进了黄单的肚子。
烹饪要有三分天赋,三分兴趣,剩下的四分是努力,黄单哪一样都不行,最后一样只能勉强算凑合。
聂友香几次给聂文远打电话,问他有没有给院长打个招呼,一次都没提小儿子的事,直到终于认清对方跟自己聊不下去,才把小儿子给搬出来。
“文远啊,小于好些天都没回家了,我去过酒吧,那里的人说没见过他,你知道他的情况吗?”
聂文远看一眼坐在桌前写毛笔字的小外甥,“不知道。”
聂友香觉得这话题有的聊,就往下说,“你让你的人查一查啊,他年纪小,是非好坏不分,我担心他在外面跟人鬼混,再出个什么事,要是他又去蹲牢改,我就得去地底下陪你姐夫了。”
聂文远说,“我会查的。”
聂友香把话题往大儿子身上拉,“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于不回来,小飞在医院躺着,他俩就没一个省心的。”
小外甥伸了个懒腰,托着下巴欣赏自己的毛笔字,沉静而又优雅,聂文远看的入神,也没听电话里的人在说什么。
聂友香喂喂了好几声,青着脸把话筒挂了。
当天下午,家里的座机打到聂文远的手机上,吴奶奶苍老的声音里全是关切,“文远啊,我去看过小飞了,他住的病房环境很差,里面还住着别人,不是咳嗽,就是干这干那,吵的很,那能好好休息吗?”
聂文远靠着椅背,“吴妈,你如果觉得无聊,就去乡下住一段时间,那里的街坊四邻都在,能陪你唠唠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