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牢头以前见那些人犯的家属变颜变色的多了,可此时见书生脸色灰白,心中居然觉得这书生心地良善,实在可怜,说道:“我跟你说!你可别太凑近乎!谋反的案子,死刑不必等到秋后,也不必解押到京城,等口供一全,立时原籍问斩!”
秦惟一把抓住了崔牢头的衣袖,嘴唇几乎不动,在他肩头处悄声说:“我替他死!我有几十两银子,我全给你!你把我带进去!你一定能行!”
崔牢头看着书生眼中突然迸发出的亮光,胸中忽然有种陌生的情感——感动,可他马上冷道:“别说我做不到,就是我能做,你这么干也没多少用!”
秦惟不放弃地低语:“怎么没用?!我替他死,他就能活……”
崔牢头哼一声:“不见得!他被抓时就被打断了双腿和脊柱,躺着不能动弹,他又死咬着他父亲没谋反,过堂时被上了刑……”
秦惟一下呆了:“子茗……他……他的母亲会多心疼……”
崔牢头摇头:“他母亲进了牢子当夜就死了……”
秦惟流着泪问:“为何?!”
崔牢头说:“为何?进来的女子哪个能免了被轻薄?他母亲知道邵四爷死了,要保清白,就撞了墙。所以,要我说啊,你替不了他,何况,他大概活不到砍头的时候,其实他早点死也是好事。”
秦惟从怀中袋子里又拿了把银子,不由分说地塞到了崔牢头的手里,哽咽着说:“多谢你,请帮着我……看顾下我那子茗弟,别让他太受苦。”
崔牢头差点推回去,他一惊——他从来都是拿钱,怎么现在竟然不想收这钱?他是不是傻了?他攥住了银子,说道:“好啦,你去看看,以后来了,就提下我的名字,我接你进去。”收了钱帮这书生一下就行了。
秦惟再次施礼:“多谢!”
崔牢头喊了声:“带他进去见人!”一个衙役走过来,笑着说:“走吧,你做什么了,投了我们崔头的眼缘?”崔牢头骂道:“少嚼舌头!”
秦惟抹去眼泪,眼前一阵发黑,可他急忙集中精神,跟着前面的衙役往大院里走,侯老丈随着他行步,门口的衙役拦:“喂……”
刚要走的崔牢头回头:“也放他进去吧。”一摆手,衙役们让开了路,像是没看到侯老丈一样,任侯老丈抱着被褥进了院门。
牢房是一排平房,进门一拐弯就是条走廊,一边是窗户,一边是木栅栏的几扇牢门。锦华城不大,人犯不多,牢房建得窄小,这次邵家的案子是城里罕见的大案,每间牢房里都挤满了人,虽然开着窗户,可空气依然混浊不堪。
秦惟压着阵阵作呕的感觉,只怕自己一下跌倒,不错眼睛地盯着前面的衙役。那个人到了一扇栅栏门前往里一指:“这里!”一边有个年轻的狱卒走过来:“哎!拿被子的!谁让你送的东西?!”
带着秦惟进来的衙役说:“崔头的人。”
狱卒哦了一声,衙役与他走到一边,狱卒问:“来看谁?”
衙役回答:“邵六。”
狱卒新奇:“这可稀罕了!一直没人来过。怎么找上崔头的?”
衙役说:“撞大运吧……”
秦惟不管他们说什么,忙到栅栏前往里看,屋中光线昏暗,坐着十几个人,都蓬头垢面,秦惟凝神辨认,可没有一个是邵子茗,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躺在门边的一人身上,这个人衣衫褴褛,面目全非,眼睛紧闭着,只是头上戴着根与秦惟头上同样的石头簪子……
第101章 第六世 (11)
秦惟哭了,使劲伸出手去,触不到这人,就拍着牢中的地面连声说:“子茗弟!子茗!我是秦惟啊!子茗!……”
邵子茗昏沉中,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还说他是“秦惟”……邵子茗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这个声音一再重复,他渐渐清醒,听清楚真的是秦惟兄来了!他还没睁眼,就已经有了眼泪!
邵子茗向声音方向扭头,缓缓睁开眼睛,喃喃地说:“秦惟兄……”
想起崔牢头在外面说的话,秦惟就差哇哇大哭了,呜咽地说:“子茗……子茗……对不住……我没能早点来看你……”他不知道邵子茗何时被抓的,自己就是得了消息,还病了一天!
邵子茗双手被一副铁铐铐在一起,用一只胳膊用力支撑起身体,半翻了身,另一只手肘伸出,向秦惟爬来,秦惟忙坐在地上,一把抓住了邵子茗的一只手,邵子茗使劲往秦惟方向挪动身体,说道:“拉我过去!拉我过去!”
秦惟见邵子茗下半身不能动弹,舍不得他动,连声说:“别动!你别动了!疼啊!”
邵子茗咬着牙:“不疼!一点都不疼!”
秦惟流泪用力,使劲把他拉到栅栏前,侧脸对身后的侯老丈说:“把被子给他塞进去,褥子放他头下,被子盖他身上。”侯老丈过来,将被褥往里面塞,秦惟用没有抓着邵子茗的手,将被子给邵子茗盖在身上。
秦惟感到邵子茗的手滚热,知道邵子茗在发烧,说道:“子茗,我去找郎中,给你开药,明天就能送来……”
邵子茗看着秦惟摇头,咬着牙说:“不用!我现在巴不得赶快死,化成厉鬼,去找他们报仇!那些诬告了我父的人,杀了我父的下三滥!逼我母自尽的畜生!那些邵家的吸血虫!白眼狼!……”
秦惟见邵子茗血肉模糊的脸扭动,胸中剧痛,可只能说:“你先别想那些……”他经历了几世父子手足相残,还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