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常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在岚看来根本就是一句屁话,爬这座山峰不见得是多容易的事情,想要下去的时候就更加困难许多倍。
三个超一流的剑客,用比战斗更专注的神智盯着自己脚下的路,深怕一不小心踩空了,整个就掉下山崖。武藏和小次郎到是轻松许多,身体的特质让他们或多或少觉得那怕摔落,估计也能自己痊愈。
倒是岚在心中暗恨不已,千难万难的战斗都赢了,要是最后栽在这座小山峰,传出去岂不笑掉了大牙。人生啊,就没有什么容易的事情。
费劲心神,一路平安的下到山脚,汇合后的三人看了看自身的狼狈,相视一笑朝着来路归去。
相比起来时的絮叨,归途的三人一直保持着静谧和无声,好在大家都不觉得不自在,阳光零零碎碎的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在他们身上,海潮的声音越来越近。
路过木屋时,岚看到那块师傅的木牌。被重新插在路中央的它,有用剑刻画出来的新鲜划痕。歪歪斜斜的划痕,到也勉强让三个人看清它们组成成的字体。
“天下无双。”岚笑着举起它,然后丢回木屋中,“这块东西,就留给师傅吧。”
始作俑者的小次郎笑了笑,且让岚随着自己的性子乱来。那本来就是他自己无心之作,那怕丢掉也没什么可惜。
走过沿路的风景,踏出绿意葱翠的森林,广阔碧蓝的大海就出现在眼前,反复涌起的海浪吞吐着沙滩的边线,已经有半个身子埋在水中的巨石,看来是再难让他们仨人并坐。
一路送着岚走到这里,武藏和小次郎终于停下了脚步。像是预感到什么般,走出两步的岚看着空无一人的身侧,连忙转身回望着他们。
“到这里就足够了。”武藏这样说道,“你的路,终究要你自己走下去。”
“切,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偏过头的岚,举起手无力的挥动几下。
淡笑着的小次郎走上前拍拍岚的肩膀,温和的目光让人不禁想起他幼时的模样。什么话都不用说,岚去读懂了对方让自己珍重的意思。
“你让我看到了,我没有看到的世界。谢谢你了,岚君。”许是离别在即,武藏出奇的有些唠叨,“以后不要输给别人了。”
“说什么傻话呢。”按捺住心底的惆怅,岚从怀中掏出长箫,说道,“去海边吧,我给你们吹一曲。”
三人无言的来到海边,迎着轻柔的海风。试了几遍箫声的岚,最终起了曲子的调,这是他最爱的曲子。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便喜欢上了它的豪迈却不激情恣意的洒脱。
幽静、空远的曲调,逐渐从箫孔中飘出。曲声怅怅,箫声侧侧,让听者也不禁随之飞到宽阔无垠的天空中,纵览着自己人生的点点朱色。
指尖跳动,唇齿吐气间,岚望着头顶湛蓝、湛蓝的天空,深感自己的渺小的同时却又对这份广阔而心生向往。
这个天下,自己总有一日—是要看尽的。
许是有感心境的变化,从箫声中回荡的曲调也逐渐激荡豪迈起来。那份人生不过百载,我需活的畅快的情感,纵是武藏也听了出来。
小次郎却着迷的看向岚手中的箫,他是听人提起过的,岚的箫声很迷人。两人同住京城的时候,每逢樱花飘落的时候,岚就会坐在庭院里吹上一曲。
那时连街边行走的人群,也会缓慢起来。玩闹的孩童会爬上邻近的围墙,笑着叫道: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即使听不见,但透过岚明亮的眼睛,小次郎便知道自己看见了。他胡乱的举起手敲击在剑鞘上,发出短促又愉悦的笑声。
看到挚友的胡闹,岚的嘴角笑意渐浓,吹奏出来的曲子越加高亢,逐渐拔高。当箫声达至最高的时候,豪迈的曲调中却揉掺着难以名状的惆怅开始回荡。
昂扬顿挫间,又将听者拉回到身体里。相比起前时的豪情,此刻再听却又觉得多了份超脱和豁达。那是见过山、见过水、见过广阔天地后,又回到原处的自在。
侧耳听着的武藏,不禁想起了整天种花栽树的柳生老头,存在着对方身上的那份感觉,竟然与这首曲子出奇的契合。对于他而言,那真是一段简短却印象深刻的见面。
“天下无双,何足挂齿啊,武藏。”笑眯眯的柳生,曾经用这句话打发走无数跪在他面前的剑客,当时会为对方的豪情折服。现在在想想,那岂不就是一句话。
无论什么时候的自己,都是天下无双的。心有所感的武藏盘腿抱胸,看着从天际飞过的几只海鸟,默默一笑。
曲声渐入尾声,四周逐渐只能听到远去的余音。感到心中离别的惆怅也随之远去的岚,深深的出了一口气,“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何须放在心头……”
说完这句话,岚平和着神色将长箫别在腰际,转身离去。
这一别,此生应该在无相见的可能。
岚却并没回头看一眼,只是抬头挺胸的目视前方,踏着大步始终不见犹豫。
“岚……”身后的喊声,让他停了停脚步。
“带着我们的剑,去打天下吧。”
听到这句话,并未转身的岚,继续前进着,然后默默的、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左手,伸出了食指。
“哈哈哈哈。”得到承诺的武藏,笑的十分畅快。他已经通过岚看到了自己生前未曾看见的剑道世界,唯一的遗憾得到圆满。就算重新回归到生命的尽头,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