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童哲就迫不及待地拖着两个大号行李箱出了门,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童总,早啊。”司机打着哈欠。
“早。去蛇口码头。”
童哲一脸疲惫的样子,却难以掩饰语气里的兴奋。
“童总,听说这次是去非洲啊。”
“嗯。”
“出差吗?”
“不是,常驻。”
“去非洲常驻啊,真辛苦。你老婆孩子不担心么?”
“我还单身。”
“啊?”司机顿了顿。“也是,像你们这种大公司高管,都不会那么早结婚的。”
“呵呵,总有例外。”
“哪个国家?”
“利尔比亚。”
“不是昨天才发生恐怖袭击吗?听新闻说死了几十人。”
“就是那里。”童哲明显觉得车速缓了一下。“而且爆炸的地方就在代表处不远。”
“童总,也许您会觉得我这人多嘴,不过那地方这么危险,看您现在发展势头正盛,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非洲啊?”
听到这个问题,童哲似乎有些哑然——这几天其实一直也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只是为了那个尚未证实的线索,童哲的决定似乎有些太草率了。可是冥冥中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在指引他前往那片神奇的大陆。那里延续着自己埋藏多年的情愫和愧疚。无论是夏冉江还是自己的父亲,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命运都与自己即将前往的地方纠缠在一起,像一团麻绳,还得童哲亲自解开。
“那里有大象。”童哲笑道。
下了车,交了行李,童哲一身轻松。
以前每次出差,商务休闲装和电脑都是必备出行用品。可是这次,童哲特意换上大学时爱穿的格子衬衣搭开衫,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时。
轮船开动,海面上卷腾起白色的浪花。不知为何,看着渐行渐远的码头,童哲有种解脱感。那栋楼里几千个日日夜夜,此刻在童哲的视角里像是一帧帧老旧的电影镜头,明明自己是主演,可是看上去仿佛自己是导演。
二十个小时的联程飞机。
十年来,童哲无数次飞机出行,可是对飞机的恐惧还没有完全消失。以前,童哲为了克服焦虑,总会提前吃下安眠药,一直睡到飞机落地。可是这次,童哲决定顺其自然。
外顺利。出了海关,童哲马不停蹄,拖着行李直奔办公室。
刚到楼下,童哲刚好瞥见对面一栋已经炸掉一半的楼——虽说是不经意的瞥见,可是那栋楼骇然的造型实在无法不引人注意。马路周围用隔离线划出禁区,楼面被大火熏得漆黑,里面时不时传出砖块水泥跌落的声音,每个动静都警告着行人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很难想见这栋楼曾经是这个国家引以为傲的地标建筑之一。三天前就是在这里,恐怖分子引爆了炸弹,当即死伤百人。
而童哲的代表处就是这栋双子楼的左翼。
利尔比亚办公室只有不到二十名员工,包括本地清洁工。整个办公室只有一间屋子,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霉味,一只硕大的蚊子从眼前“嗡嗡”飘过,童哲不由得退后两步。
“童总,您喷点这个,蚊虫鼠蚁什么的就不敢近您身了。”
童哲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递到手里的小玻璃瓶,瓶身贴着小纸片,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喷爽”三个字。
“这名字,还挺有特点的啊。”童哲斜眼看了看身边的熊华章。
“哈哈,这不是兄弟们无聊嘛,随便写写。”
“那你们可别喷错地方。”
“哈哈哈,童总您真有意思。”
“多大了?应该毕业没多久吧?”
童哲嘴角微微扬起。刚才这几句对话缓和了气氛,大家似乎也没那么紧张了。
“童总,我们这边中方员工就6个人,最大的26岁,最小的22岁,就是这个熊华章了,他是我们这儿新来的客户经理,刚入职半年。”
童哲微微点头。
“我主要是负责人力资源的。”
听到“人力资源”四个字,童哲的眉头微微抖了抖。
“解决方案的呢?”
“童总,我是这边的解决方案经理,我叫张贺。我就是那个最大的。”
“其他人现在还在外面跑项目,今天没回来。”
“没关系。这样,今天算是我新上任,找家好一点的馆子,大家聚聚,认识认识。”
童哲上任后,这一个月发生了不少变化。办公室重新简单装修了一遍,高价招了个中国厨师,宿舍换成了本地最好的公寓。童哲这些措施,迅速赢得了员工的拥护,大家的干劲也更足了。
这天,童哲把熊华章叫到会议室。
“这儿是不是有个unicef的驻地?”童哲抬头审视着面前墙上硕大的国家地图,若有所思。
“unicef?他们也是我们的客户吗?”熊华章抓了抓后脑勺,一脸疑惑地望着童哲。
“跟项目无关……不过说不定也有可能发展为客户。我也只是问问。不清楚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