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仙风道骨且一身正气的清洛道长,不仅死得不明不白,尸首为人所盗。如今竟还在这布满尸首的死城中,一身怨气地朝自己走了来?!
究竟是何人害他?他究竟是人是鬼?又是为何出现于此?
这一切,究竟是那鬼王墨曜一手谋?还是另有隐情?
云濯神色复杂地望向同样眉头紧锁的司徒凛,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
然而谁知,正值他神思恍惚间,一边的段昭英眼见两人傻在窗前无甚反应,亦心生疑惑,疾行两步推开云濯,顺着窗缝往外看了一眼。
然后,几乎是在看清窗外人的瞬间,那道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师,师兄?!”
这声哀嚎凄厉非常,深思中的云濯忽然当即被震得回了神,心中暗叫不好。
——这段道长秉x_i,ng耿直,又乍见师兄成了如此光景,怕要是被刺激的得受不住了。
“道长冷静!”
不假思索,他连忙一把伸了手去,准备拦住那情绪失控的道士,却到底晚了一步,仅仅触到一阵衣风。
只听得“哐当”一声,段昭英不知何时已推开窗户纵身跃出,在街上稳住脚步转了身子,呆呆望向那具正往远处走的活尸。
他又哀道:“师兄!”
余音于长街之上回荡不绝,清洛终似听到动静般有所感应,“啪嗒”一声停下步子,慢腾腾转过了脸来。
——y-in天稀稀疏疏的阳光从破败凌乱的云层间落下,洒在那与死人无异的道士身上,非但没有暖融之感,反而为其渐渐清晰的面容陡添了几分y-in森。
那位道长生前的清俊面庞的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目眦欲裂,双眼通红,七窍俱淌着暗红鲜血的容颜。但见那道士干裂的嘴唇迸出一道道殷红的深壑,蓬乱的头发在脸上左一绺右一片地铺着,一身灰黑道袍亦是依稀可见干涸的斑驳血迹,半松半垮地被挂在身上。
简直形如厉鬼。
若不是先前因自家二哥的缘故曾见过清洛真人几面,云濯是如何也不肯相信,眼前这地狱恶鬼一般的怨尸,会同多年前那位目光坚毅仙风道骨的清洛道长是同一个人。
“师兄,你怎么了?!”
连云濯这样的外人看了都尚且不可置信,窗外立在街上的段昭英,更是呆呆愣当场,发出不可置信的悲鸣:“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阿英啊!”
“杀、杀、杀!”
然而怨尸既已成,哪里能还认得什么亲人师友,眼见一活人站于空荡街上,清洛“呲啦”一声提起堪堪坠地的浮生剑,快步冲来直刺向段昭英。
“段道长小心!清洛道长已被怨气附体,认不得人了!”
到底在南诏一行中还算有些交情,情况紧急之下也不能弃人不顾,云濯忙和身后的司徒凛对视一眼,当下一前一后翻出了窗子,纷纷落在街上。
可谁知还不待二人冲上去,清洛早已先行跃至段昭英身前一丈处,右手一挥于浮生上凝起灵力,向那小道士颈侧挥砍。
呲啦——
眼见着犀利剑锋破风而来,又被云濯言语一激,段昭英终于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般眉心一皱,侧身任清洛削下半块衣袖,反手借机拔出背上的澜霜。
霎时,兵刃交锋之音清脆回荡,两道清冷剑气僵持不下,是澜霜正将浮生格挡在那道士胸前。
云濯暗松一口气,同时手上未歇,自袖摆放出几只机关蜂,任它们悄悄停落于清洛肩上时一击手腕。
“轰隆——”
一声燃爆之响,方才机关蜂所在之地燃起滚滚黑烟,而清洛亦因吃痛怒吼一声,剑下压制段昭英的气力稍松,伸开一只手来想打掉肩上那些烦人的小玩意。
二人连忙冲着段昭英挥手:“道长快回来!”
却不想段昭英只置若罔闻般一个瞬身闪离了清洛身前,并未有旋踵逃跑之意。
他盯着眼前丧失理智的师兄,又一把从怀里掏出几张黄纸画符重重攥在左手手心,身形虽因方才一番打斗共刺激而略有颤抖,却仍是立得极端正。
“司徒兄和云公子不用管我!”
那道士背对着二人坚定道:“昭英此行本就是为寻师兄而来,如今师兄成了这样,昭英岂有不顾之理!”
不用管你能行么?你死了我岂不是也要被拎去投胎?!
见那道符共段昭英的形容,云濯心中暗自无语,却渐猜得这道士大抵是想先用道符封住清洛身上的怨气再行擒获。可眼见清洛已用蛮力打掉机关蜂,忙对着司徒凛喊道:“凛兄,情况紧急!我们帮段道长一把,试试用符咒稳住清洛道长!”
司徒凛点头扬起了扇子,正见段昭英已纵身跃至清洛面前,凝了剑意的澜霜在空中带起一阵风声,直指活尸胸前。
清洛见状,仰头怒号,提了浮生便与之相击,登时听得一声刀剑相碰之巨响,澜霜与浮生之剑气在小小一条街上振开十数尺,直将那周遭的客舍民宅屋顶之青瓦尽数掀起,又噼啪坠地摔得粉碎,其阵势之大好不令人咂舌。
眼见二人僵持不下,司徒凛寻得机会一展平平,手起扇落,数枚薄刃飞刀在空中旋了几旋,绕过段昭英,直逼清洛面门。
“嗷——”
青黑之尸一扬左臂,生生以血r_ou_将那几片飞刀接下又甩落在地,嘴里虽是吃痛大叫,对付段昭英的力道却丝毫未减弱。
而待再定睛一看,云濯竟发现对方手臂上那刚刚被削出的口子,竟渐渐有了愈合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