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不曾进食的身子轻得仿佛一触即溃,眼底的血丝也比一月前有增无减,眉间尽是憔悴的倦意,酒醉的薄红早剩褪得剩了淡淡印子,却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寂静须臾,他终抬起一双失了神采的红眸,苦笑着看向云濯:“是你,你此刻又来做什么?难道是来告诉我,外面有人要抓了我就地处置么?”
“我……”
云濯看着眼前人这副样子,只觉胸口闷闷作痛,忙伸手按住那人肩膀:“凛兄,那信不是出自你手,你更不是害死离兄的凶手,姜未信口胡诌泼你污水,你为何不去辩驳?”
字字入耳,司徒凛一声苦笑:“辩驳?不……”
他缓缓低下了头:“呵,辩驳什么?我就是害死师兄的罪人啊。”
以为他仍在顾自后悔,云濯急得直摇头:“凛兄,你还在为未能及时察觉鬼气之事内疚?那事其实我也……”
“不,不只是那件事。”
司徒凛惨淡地扯了扯嘴角:“直到他们从我师兄遗物中拿出那封信来,我方想起,师兄临走那日清晨,竟是来问过我要不要同行的。”
云濯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将言语反复咀嚼后,忽大惊失色。
良久,才又试探道:“那你……”
“那我为何没去呢?”
料到他未出口的话语,司徒凛机械地抬起头来,望向那扇方才被推开的窗户,半明半暗的光影投s,he在他脸上,一时竟教云濯辨不清表情。
他喃喃道:“我也想问自己,为何当时偏又要睡到日上三竿,偏又理直气壮说了句‘除妖那次我都陪你了,这次还能出什么乱子?’然后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了呢?”
见人自怨自艾,云濯不知如何劝慰:“但,那信物终非你所盗。”
“那又怎样。”
渐渐沉浸于情绪中无法自拔,他又摇头道:“姜未并未说错,两次机会当前,我却始终未能挽回,纵那盗走信物之人非我,不也是害死师兄的罪人么?”
寂静须臾,司徒凛叹了口气,又不知想起什么而顾自道:“或许,或许当时清洛道长骂得不错,我于九淼,是个不省心的弟子,于师兄,更是个不成器的师弟……”
“不,不是这样的!”
面前之人心x_i,ng沉颓,深陷懊悔中难以自拔,云濯一咬牙,只能再像归离潭前那日一样,环住他的肩。
许是多日浑浑噩噩,那人的肩膀瘦削得像只覆了层薄r_ou_,甚至能摸到硌人的胛骨。
他心下一痛,字字顿顿道:“千错万错,都是那盗信物之人的错,莫要妄自菲薄。”
言语入耳,司徒凛眼中似有所动,却并未再作声,沉默须臾,终望向窗外景色。
彼时天色已近黄昏,今日层云y-in霾,阳光不甚充足,夕阳如血,稀稀拉拉映入室内,沉郁非常。
“这些天,我总是做着一个梦。”
许久,司徒凛忽又喃喃出声:“那是我爹尚在之时,带着我俩去锦官城里看手相。有个白胡子老头说,我和师兄的掌纹都错综复杂得很,大约命数不会太好,总是要经历些磨难离合……”
他叹道:“梦里我不甚在意,只是一笑而过……没想到,如今这番竟应了验。”
夕阳惨淡,室内酒意未消,云濯望向他,不语。
那人眼里空空地望向窗外,像在追寻着什么漫长而遥远的回忆:“我爹死时,我俩也不过十来岁年纪,弟弟远隔一方不曾相见,便一直是师兄待我如父如兄……这些年,他对内要照管派中诸事,对外要料理江湖恩怨,不时还有嘲他无父无母的风言风语。”
他摇摇头,又道:“他一路走来如此不易,可我却两次任x_i,ng而为,最后害他至此。”
“够了,别说了。”
眼见司徒凛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难以自拔,云濯深知其悔恨心痛,出声止语,却也不知如何去安慰。
犹豫片刻,只能勉力将那人的身子扳正:“你看着我。”
司徒凛依言怔怔侧过头。
云濯一字一顿道:“听我说,就算你当时去调查那鬼气,也未必能查出信物失盗,就算你当时同离兄去了归离潭,或许鬼气溃散那刻也只是徒增伤亡……若你此刻这般妄自菲薄,岂不是便宜了那真凶和造谣生事的小人!”
这话字字笃定,句句有理,司徒凛怔愣片刻,黯淡许久的眼里终于恢复一丝神采:“我……”
他张了张嘴,正欲言语,却忽被大门外传来的拍砸声响阻断。
那声音极粗鲁又极不耐,本就不厚的木门被砸得晃动不止,门栓吱呀作响,险些就要撑不住。
须臾,只听得门外传来透着满满得意的姜未之声:“诸位义士!这司徒凛盗取信物,谋害承夜公子!今天便与我一起砸开此门将这罪人擒了,以慰九淼首徒潭下之魂!”
第二十六章 乱中义 其二
“姜公子说得对!当年在凌云大会上我就看出这司徒凛是个顽劣之徒,毫不遵礼仪规矩,今果然做出了此等恶事!真是令人发指!”
“盗取归离信物,杀害师兄,还致使白泽君重伤不醒,简直罪大恶极,不抓了他不足以平民愤!”
“对,那承夜公子对他视若亲弟弟,此人竟因嫉妒之心恩将仇报,说什么也得把他擒了!”
“就是,他不要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九淼前长老的遗孤就无法无天了,凌掌门袒护他,我们可不干!”
门外的叫骂声愈演愈烈,渐行嚣张,大门被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