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谁不在谈论电影?三角木被踢掉的车轮滚滚前进,踢掉三角木的人却已经变成镶嵌在信息板上的钻石。
“我不是在参加葬礼。我只是来和一个朋友告别。”
“然后你该说‘接下来我打算’,你打算做什么,艾伯特·雷诺兹?在你失去了你的职务之后?你本来是个无可挑剔的执行官,每个人都认为你最有机会成为帝国的掌控者,但现在你的兄弟正在畅饮美酒,欣赏你的愚蠢和莽撞。”
“你觉得你了解我。”
“不,我不了解你。”出乎意料,女人彬彬有礼地行礼,“但我知道你不知道的。”
她问:“你信仰什么?”
艾伯特沉默以对。
“我见过各种各样的信仰,有的人信仰爱,对无助之人永远怀抱真挚、温情与怜悯。有的人信仰力量,相信只要自己能捍卫的事物才真正属于自己。有的人信仰公正,坚信社会需要依靠律法而不只是个人道德维系。你呢,艾伯特·雷诺兹?”
“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我不敢说我的理解完全正确。你看起来不喜欢那部电影,为什么?”
“你不会不知道。”艾伯特说。
“连死亡都能被消费,还有什么是值得敬畏的?”女人说,“但你是制定宣传方案的人。”
“我的确是。”
“那你也能预见未来的趋势,你在那个女孩身上投入资源时就决心把她利用得彻彻底底,确保她的每一点人生都会被碾碎来压榨出足够价值,那时你所希望看到的不就是现在的局面吗?”
“所以我不后悔。”
“那么,”女人说,“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你应该知道有很多人现在在看着我。”艾伯特说。
“我想我还没有发表能够将我送进深空服刑的言论,不过快了。”
她的笑容让许多监视着艾伯特的眼睛生出不好的预感。
“我想我应该先自我介绍。”她落落大方,“我的名字是维多利亚·赫伯。”
艾伯特知道这个名字。帝国一直以来都无法剿除的反叛军有三支,其中一支的首领是个女人。现在是他最不需要遇到赫伯的时候,指望把他钉死在深空的人大概已经为这一幕激动到握拳。
凯伦大概会很失望,艾伯特想。
他出人意料地露出了笑容。
“你打算用什么交换我对于你设计我这件事的不迁怒?”
叹息之墙开始摇晃,数以万计的信息板在崩塌中坠落,艾伯特伸手接住珀瑟的信息板。他奇怪于自己为什么没想起因为连年亏损,博物馆早在数十年前就出售给了匿名买家,以至于没人知道维多利亚·赫伯把一艘飞船藏进了首都。
赫伯跃上停在叹息之墙后的飞船,“永生计划在十六年前取得了突破,理论上在那之后永恒的价格不会比买一台飞行器更贵。但是这个消息被隐瞒了十六年,你觉得这是因为可能损害谁的利益?”
“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对于社会稳定没有太多好处。”
“它的意义在于可以成为导火索,”赫伯微笑,“战争就要开始了,谁会在意隐瞒的初衷是为了维持秩序?人们只会知道自己的权力被损害,没人知道在威胁下他们能做出什么事,天堂协议不是最好的例子吗?你只是为了政绩才起草它的吗?”
“那火已经烧起来了,你不想改变这个时代吗?”
她向艾伯特伸出手,白手绢在风中瑟瑟发抖。
艾伯特知道他该走了。
那么漫长的时间过去,他才知道在中央星上他永远找不到他追寻的变化。病床上的少女在伊甸园里找到了安宁,白花和泉水环绕她的足下,而他的旅程才刚刚开始。有一天,他会带着千军万马回来,打完那美好的仗,行尽应行的路,守住所信的道,逆着海潮,逆着电离风暴,前进。
前进。